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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王四十年的深秋,洛邑城被冻雨浸泡得泛着青灰色。宫墙根下,梧桐叶紧贴青石,木屐踏过,挤出暗褐汁液,与晨霜交织,墙角斑驳如云。太史令姬昭的玄色大氅扫过朱漆剥落的廊柱,衣袂上金线绣的二十八宿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腰间玉珮与观星台的石阶碰撞出细碎清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观星台上的浑天仪凝着霜花,青铜表面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姬昭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仪身上浅刻的星图,指尖触到天枢星位时,忽然感到青铜表面传来细微的震颤。北方天际突地裂开一声闷雷,不是夏日的滚雷,倒像是有人用巨锤敲打青铜镜的嗡鸣,声浪卷着碎雪掠过他的眉梢,惊得他手中的龟甲当啷坠地。铅灰云墙裂开蛛网光缝,青铜冷光初现,继而夜幕如被巨斧劈开,十丈青铜巨盘缓缓浮现。盘面上流转的符文棱角分明,每道纹路都像凝固的星轨般延伸交错,中央位置深深刻着天垣二字,笔画间流动着银河般的微光。姬昭眼睁睁看着龟甲上刚刚灼出的裂纹,竟与巨盘边缘的符文分毫不差——那是《连山易》中记载的星陨于野,哲人其萎的终极凶兆。玉衡的白玉坠饰突然砰地崩裂,碎玉片划过掌心的瞬间,姬昭眼前闪过无数幻象:曲阜学宫的杏坛下飘着玄色衣袂的碎片,稷下学宫的竹简在空中燃成金色流火,函谷关外的青牛踏碎虚空,墨家门徒抱着星纹残铁在废墟中恸哭……他踉跄着扶住浑天仪,指甲深深掐入青铜纹路,咸涩的血珠滴在仪身上,竟顺着符文轨迹汇成细小的光河。
杏坛惊变曲阜学宫的晨雾还未散尽,孔子的竹杖点在苔痕斑驳的青砖上,发出笃笃的声响。七十二弟子环坐半圆,颜回膝上木盘盛新煮茶汤,热气蒸腾,于晨风中凝结为细小水珠,轻沾青衫襟角。夫子正在讲克己复礼为仁,讲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时,竹杖忽然在仁字的方位顿住,苍老的眉峰微微一蹙。变故来得毫无征兆。西厢房的窗纸嗤地裂开银线般的光斑,紧接着整面窗棂发出琉璃碎裂的清响,幽蓝光柱如实质般穿透木格,精准地笼罩住讲席上的孔子。老人正在比画的手势蓦地凝住,玄色长袍上的暗纹绣线开始解离,化作千万点荧光升腾。颜回手中的木盘当啷翻倒,滚烫的茶汤倾泻于砖地,白烟袅袅升起,颜回猛扑向前,仅攥住一角绣有卷云的衣袂,布料瞬间化为点点荧光,唯有指间缭绕的沉水香气,证实方才讲经的夫子确非虚幻。夫子!子贡的呼声惊飞了檐角的鸽子,弟子们慌乱起身,却见光柱中的孔子身影愈发透明,连鬓角的白发都成了半透明的银丝。孔子蓦然回首,目光温柔地落在颜回身上,嘴角轻扬,唇畔微启却未吐半字。直至光柱消逝无踪,砖地上仅余一抹淡光,宛如太极图缓缓旋转,最终凝聚为一点,悄然隐入青砖缝隙之中。
青牛踏星函谷关外的官道上,老子的青牛忽然仰天长哞,蹄子在青石板上踏出火星。老者垂在牛背上的竹鞭啪地落在地上,却见青牛双目映着漫天星斗,牛蹄周围浮现出斗柄状的光带。老子抚着雪白的长髯轻笑,指尖掠过牛首时,青牛周身的毛发竟化作银河倒悬,点点星芒顺着牛背流淌,在地面投下璀璨的星图。该来的总会来。老者的声音混着风声散入虚空,青牛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踏碎了虚空中的某层屏障。漩涡状的光门在牛首前方展开,门后隐约可见悬浮的青铜巨盘,符文流动如呼吸般起伏。老子抬手,轻轻接住飘落的牛毛,指尖闪烁的星芒与天际的巨盘遥相呼应,青牛仰天长哞,稳稳驮着主人,步入那神秘莫测的光门之中。漩涡闭合的刹那,数片泛着星芒的牛毛缓缓飘落,落在青牛蹄印旁的衰草丛中,每根牛毛上都映着缩小的周天星斗。
墨城残垣墨家机关城的废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曾经能飞天的机关朱雀只剩焦黑的尾羽,青铜骨架上的星纹还在微微发烫。禽滑厘跪在满地齿轮残骸中,掌心贴着半片机关翼甲,上面兼爱非攻的刻痕已被高温灼得模糊。身后传来弟子的啜泣声,公输般抱着断裂的机关臂,上面的榫卯结构还保持着战斗姿态,却再无灵力催动。巨子昨夜还在调试天机仪……年轻弟子的声音哽咽,指尖划过地上的焦痕,那里曾是墨家储存《天志》竹简的密室。禽华理忽然注意到废墟中央的太极纹路,与曲阜学宫留下的光晕一模一样,纹路中央嵌着半块残碑,上面新刻的符文正在吸收月光——那是墨家从未见过的文字,笔画间带着巨盘符文的冷硬棱角,仿佛某种古老的文明密码在向世人昭示。
稷下流火齐国稷下学宫的藏书阁内,上万卷竹简同时发出蜂鸣。值守的学子正欲吹灭烛台上的灯芯,忽见竹简上的墨字突然游离纸面,化作金色流萤向穹顶汇聚。《管子》残篇的仓廪实而知礼节几个大字在空中燃烧,火星溅在木架上却燃不起半点火势。学子伸手轻抚流萤,掌心瞬间绽放温暖的符文光芒,随即隐没,犹如智慧之字重归混沌之源。快看!有人指着窗外,只见学宫上空的云层被金色流火映成琉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