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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么可怖。
仿佛浑身皮肉都被扒得一干二净,连骨头缝儿都被瞧得清清楚楚。
要知道,圣上心中装着整个天下,从不会在这样无关紧要的事上多花心思,别说普通的玉佩香囊,便是他自己的龙冠龙袍,都没多么在意。
可只要圣上想知道,就能从记忆中将这些细枝末节一个个寻出来,无论多么久远。
江洄做大理寺卿的这些年头,审过的罪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一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然此刻,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一寸寸光阴,好像白驹散成了蚍蜉,咫尺之距,犹如千里。
汗从鬓边滑下,腰间香囊垂下的那一片衣袍,像压了个石头,越来越重。
若问心无愧,他大可此时就将香囊取下,双手奉予圣上,可……
“是,”江洄垂眸敛神,“这是当年与臣那辆轩车一同置办的,并未损坏,臣也就没有更换。”
“如此。”
李晁神情莫测,许久,意味深长道,“江洄,储家的事,朕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微臣,明白。”
跨门而出,再见天日时,江洄眼前一片白茫,半晌睁不开。
凉风吹过汗湿的衣衫,寒意侵肌透骨,铅灰色的苍穹转眼乌云蔽日。
消瘦的身形独行在幽阔的宫道,风呼地鼓入广袖,宽大绯袍猎猎向前,几要挂不住躯壳。
有喁喁人语隐约传来。
“今日簿册多,松枝娘子慢些。”
“多谢尚宫这么晚还愿随我跑一趟。”
一声叹息带出忧心的话语,“我家娘子这几日因母亲之事颇多烦忧,寝食难安,也只好多忙些内宫事务了……”
江洄顿住脚步。
面对威重逼人的圣上都不曾动摇的、始终如初的神情,在这个无人的笔直宫道上,悄然无声地,寸寸碎裂。
露出内里,浓重到近乎无法承受的哀伤,与经年的苍凉凄楚。
回首往颐华殿的方向,眸底克制不住地微颤,又终究垂下,归于平静。
恰有光映过他的腰侧,朦胧透出那香囊里,半玉的形状。
第108章大捷
朝阳破晓,萧芫未来得及披上大氅,只草草趿了双鞋,便推开殿门,提裙往慈宁宫奔去。
下一刻,漆陶抱着薄的狐绒披风,边唤着娘子,边跑着去追。
一直到慈宁宫后门才追上,萧芫却还不愿穿,“马上就进殿了,姑母那儿烧了炭盆呢。”
声线是许久未有的轻快。
这两日天气忽变,殿中省便提前供了炭薪。
漆陶左劝右劝,萧芫压根儿不听她的,远远瞅见太后,又跳又跑地扑过去,“姑母!”
她鼻尖红红的,面上是大大的笑容。
“姑母,边关大捷,岳伯伯打胜仗了,将那些可恶的乾武军,全都赶出了边疆!”
声音到最后,有几丝抑不住地哽咽,欣喜的泪花堆在眸底。
这一个月,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边关局势越来越危急,朝臣差一点点便要联名上书廷谏。
前段时日的流言,到底是有些影响,那些看不惯姑母的老顽固,没少趁机在朝堂上搅混水。
可再难,到底,岳伯伯他们是在冬日之前,打赢了这场翻身的仗。
太后眉眼亦被惹出了笑意,“这下,你这个日日忧心的管家婆,可能松口气了?”
萧芫当即不乐意了,“什么管家婆嘛,我才不是。”
说着,想起什么,“啊,姑母今日的补汤可曾用了?宣谙姑姑——”
够着脖子去看,果然,宣谙姑姑现在才端着托盘往内殿来。
萧芫小跑过去接过来,“这个是老太医特意叮嘱的,可一顿也不能少。”
太后无奈,“老太医老太医,天天念叨,予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萧芫拿起放在一旁的汤勺尝了尝,才换另一个汤勺侍奉姑母。
一碗饮尽,萧芫撒娇往太后身边窝,太后捏捏她纤细的臂膀,眉心稍蹙,“你便是穿这个来的?”
萧芫不在意地点头,“是啊,我起来一听到大捷的消息,便赶来寻姑母了,姑母姑母,捷报是在这儿吗,快让我瞅一眼。”
被太后毫不留情地摁回来,摸到她的掌心,“手都这样冰,若予未记错,你的月事便是这几日吧?”
萧芫这才反应过来,眨了下长长的睫羽,乖巧点头。
太后点她的额心,又气又怜,“天气本就凉,你这会儿不注意,之后啊,有你好受的。”
萧芫:“今日不是高兴嘛,以后,以后我发誓,定不会忘的。”
岳伯伯胜了,边关无忧,前世所有的隐患到此便都已终结,姑母好好的,她也好好的,若之后顺利,岳伯伯和岳家阿兄阿姊今岁冬日还能赶得及回京呢!
她再不用提心吊胆,担心稍不留神,就又步了前世后尘。
如何能不高兴呀!
萧芫悄悄探头,眼巴巴:“姑母,捷报呢?”
太后嗔她一眼:“现在是什么时辰,捷报如何能在予手中?”
萧芫一拍脑门,“啊,是上朝……哎呀,我怎的连上朝的时辰都忘了。”
站起来团团转,“捷报在朝堂上,那我去哪儿看啊……”
忽一旋身,裙摆飞扬,眼眸晶亮:“这样,我去御书房等他,我就看一眼,定不会打扰他召见朝臣的!”
说着,便要往外去。
太后掀起眼皮,唇边捺着笑意,“回来。”
轻巧的两个字,将萧芫足下定住,再不敢往前半步。
缓慢回身,一点一点挪回来。
抱着姑母的手臂蹲下,仰起小脸献上讨好的笑:“姑母。”
太后让她坐在身旁,“早膳用过了?”
萧芫老实摇头,讨巧地露出两排皓齿。
“在予这儿用完再去。”
这话语气坚定,萧芫听出来不容置疑,悄悄撅了下唇,“哦。”
还必须得细嚼慢咽,简简单单的一顿早膳,用了足足有半烛香时间。
到了御书房,已经过了往日下早朝的时辰。
御前依旧空无一人,萧芫径直入了内殿。
小中人送来茶水点心,萧芫慢饮一盏,百无聊赖间余光燎过一道金芒,刺得明眸一眯。
循着光亮弯腰靠近箱柜,蹲在跟前,歪头思考一会儿,小心翼翼挪开上头堆着的文书,露出罪魁祸首。
是一封诏书。
萧芫想到了之前那一封又炫耀又丢人的圣旨,再想到玉石游记雕件,第一反应,不会又是什么类似的吧?
如果他能把捷报也贴上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细看,这封诏书样式并非熟悉惯用的那一种,也不知内里究竟是什么,又为何会放在此处。
直身,往外头屏风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