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书院(91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今日正是云香楼掌柜齐青寂前来拜访阮凝玉的日子,照例商议酒楼近期的账目与经营诸事,他还打算请示阮凝玉买下另一处产业,这事很是郑重,必须亲自跟阮凝玉这个东家商议。
再者他靠着道上的人脉,隐隐约约听说有王爷要起兵谋反的消息,似乎不是空穴来风。若真的要打战了,对他们酒楼的生意必有影响,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长安,这些事,他都要跟阮凝玉详谈,寻找后路。
他早已听闻谢凌上任南京都督同知的消息,原以为谢凌人在南......
暴雨如注,檐下水帘垂落如织。周怀安立于古井前,衣袍尽湿,发丝贴额,雨水顺着他冷峻的轮廓滑落,仿佛岁月刻下的沟壑也被冲刷得愈发清晰。他缓缓起身,双目望向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也是风暴汇聚之地。
“松动?”他低声自语,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谢云章终究还是个年轻人,血热易燃,也易熄。”
他并不怪他。当年他自己也曾跪在先帝面前,满腔热血要肃清吏治、整饬朝纲,却被一句“书生妄言”贬出京师。十年江南漂泊,才明白真正的斗争不在奏章之间,而在人心深处,在无声处听惊雷。
他转身回屋,推开书房暗格,取出一只漆黑木匣。匣中并非金银,而是一叠泛黄纸页,每一页都写着一个名字,旁注籍贯、志向、性情,甚至弱点。这是《士林录》的原本,比谢云章手中那本更为详尽。其中二十人已被朱笔圈出,正是明经社初定的核心。
但还有一人,名字未圈,却以金粉勾边??陆知远。
此人乃湖州寒门之子,七岁丧父,母纺纱供读,十二岁便能背诵《春秋左传》,乡试第一,会试却因主考官忌其锋芒险些落榜。最终是周怀安亲笔批阅试卷,力排众议将其提至二甲头名。此子文章刚烈如刀,行事却极隐忍,曾有人问他:“若天下皆浊,君独清,当如何?”他答:“我不求独清,只愿为浊世点一盏灯。”
周怀安一直视其为衣钵传人,却从未召见。如今局势已变,他不能再等。
次日清晨,雨势稍歇,天光微明。一名青衣小厮悄然入城,直奔苏州府学旧址。那里如今已成废弃书院,唯有几间偏房尚存。陆知远正伏案抄书,案上摊着一部残破《孟子集注》,是他从市集淘来的孤本。
小厮递上一封素笺,无署名,仅有一行字:“枫桥旧地,故人待月。”
陆知远握笔的手顿住,墨滴坠纸,晕开如血。
他知道是谁。
当夜,月出东山,清辉洒江。枫桥静寂无人,唯流水潺潺。陆知远踏石而来,见周怀安独立桥心,手中执一盏素灯笼,火光摇曳,映得他半面明亮,半面幽暗。
“老师。”陆知远跪地叩首。
周怀安扶起他:“不必多礼。你能来,说明你心中尚有疑问。”
“学生不解。”陆知远直视其目,“谢师兄已组建明经社,为何又要召我?莫非……不信他?”
“我信他。”周怀安缓步前行,声音低沉,“但我更信乱局之中,需有不同路径并行。谢云章走的是明路,聚众发声,以文载道;而你,我要你走暗途。”
“暗途?”
“不错。”周怀安停下脚步,“明经社一旦公开,必遭打压。赵昭不会容忍一股不受控的力量存在。她今日断其仕途,明日便可毁其性命。所以,必须有人藏于阴影,掌握证据,联络四方,调度资源,必要时……也能全身而退。”
陆知远瞳孔微缩:“老师是要建另一支‘影社’?”
“不叫影社。”周怀安摇头,“它没有名字,也不留文字。它只存在于几个可信之人的心中。你们彼此不知身份,只通过特定暗号接头,传递消息、转移人员、藏匿书稿。一旦明经社被剿,你们便是火种。”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正面刻“明”,背面刻“经”,边缘锯齿细密。
“此为信物。持此者可调动我在江南十二州的私驿、船队与银库。每月十五,姑苏城外寒山寺钟响十三声后,会有人在寺后老槐树下等你,交付情报。”
陆知远接过铜钱,指尖触到那粗糙的刻痕,心头一震。
“老师……若此事败露,牵连甚广。”
“我知道。”周怀安望着江面,“所以我不会让你一人承担。我会亲自写三封密信,分别送往岭南、川蜀、闽中三位旧部手中。他们曾是我麾下监察御史,后被贬各地,至今仍掌一方教化之权。他们会暗中庇护你们的学生,收纳逃亡士子,传播《明经纪闻》续篇。”
他忽然回头,目光灼灼:“陆知远,你不怕死吗?”
青年沉默片刻,轻声道:“怕。但比起苟活,我更怕睁眼看着天下读书人沦为权贵奴仆。”
周怀安笑了。那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让他真心展颜。
“好。”他点头,“那你便是‘薪火’的第一根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