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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中学校花聂小花(第1/2页)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响着,像一头疲惫的老黄牛,慢悠悠地穿行在华北平原的腹地。聂小花把脸贴在布满水汽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白杨树。树叶已经开始泛黄,在八月末的风里簌簌作响,像极了奶奶纳鞋底时线穿过布面的声音。
聂小花站在井台边时,灰色长裙的下摆正扫过青砖缝里的青苔。裙料是水洗棉的,在膝盖处堆出两道浅褶,像被春风吹皱的河面。她弯腰拎起铁皮桶时,裙摆顺势垂落,遮住了脚踝处露出的白色球鞋边——那是双回力牌帆布鞋,鞋头沾着几块新鲜的黄泥土。
“城里姑娘就是讲究,挑水都穿得这么体面。”隔壁的三奶奶挎着竹篮经过,篮子里盛着刚摘的豆角,“你姑婆当年也有件灰布衫,就是没你这料子软和。”
聂小花的手顿了顿,铁皮桶撞在井壁上发出空茫的回响。她想起昨天在三叔家西厢房找到的那张照片:穿灰布衫的姑娘站在玉米地边,两条辫子搭在胸前,脚下是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照片边角已经卷了毛边,背面用铅笔写着“1983年夏”。
井水漫过桶沿时,聂小花看见水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子。灰色长裙在水波里轻轻摇晃,像条被惊动的鱼。她突然发现裙摆上沾着片槐花瓣,米白色的,边缘微微卷曲——许是今早经过老槐树时挂上的。
“小花,帮俺看看这道题呗?”狗剩抱着本数学练习册跑过来,裤脚还沾着露水,“老师说这叫什么函数,俺瞅着跟天书似的。”
聂小花蹲下身时,裙摆铺在地上,沾了些细碎的草屑。她指着习题册上的抛物线说:“你看,这就像……”话没说完,眼角瞥见狗剩脚上的塑料凉鞋——鞋帮裂了道口子,用细铁丝胡乱捆着。
“这鞋还能穿?”她伸手去碰那道裂口。
狗剩往后缩了缩脚:“俺娘说等秋收卖了玉米就给俺买新的。”他挠挠头,“你姑婆以前总帮人补鞋,她纳的鞋底可结实了,能穿三年不坏。”
聂小花的指尖停在习题册的折痕处。那道折痕很深,像是被人反复攥过,纸页边缘已经泛了黄。她想起姑婆日记本里的话:“今天帮建军补了鞋,他说等发了工资就给我买双红皮鞋。”
正午的日头晒得地面发烫。聂小花坐在老槐树下的青石墩上,把白色球鞋脱下来晾着。鞋底的纹路里嵌着几粒小石子,她用指甲一个个抠出来,啪嗒啪嗒掉在裙子上。
“这鞋得爱惜着穿。”卖冰棍的老汉推着车经过,车斗里的棉被掀开一角,露出花花绿绿的包装,“俺家红梅去年也有双这样的,穿了半学期就扔了,说鞋底太薄。”
聂小花抬头时,看见老汉草帽下露出的白发。她突然想起三叔母说过,1983年夏天,就是这个老汉在玉米地边发现了姑婆的布鞋——一只在田埂上,另一只陷在泥水里,鞋面上还沾着几根玉米叶。
“您还记得1983年的事吗?”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老汉的手顿了顿,冰棍箱的棉被滑落下来,露出根绿豆冰棒。“记不清喽,”他含糊地说,“人老了,记性就像被虫蛀的口袋,啥都存不住。”自行车铃铛叮铃响了两声,他脚蹬得飞快,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赶。
聂小花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色球鞋,突然发现鞋跟处磨出了个小窟窿。她想起姑婆日记里夹着的那张鞋样,是用烟盒纸剪的,边缘已经泛黄发脆。
午后突然刮起风来。聂小花抱着晒在绳上的床单往家跑,灰色长裙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像层潮湿的皮肤。经过三叔家时,她看见院墙根堆着些旧物——破麻袋、断腿的木凳,还有双红布鞋,鞋面上的绣花已经褪色,鞋跟却还是结实的。
“那是你姑婆的嫁妆。”三叔母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拧着件蓝布衫,“她出事前一天还试穿过,说等建军回来就穿着这双鞋跟他走。”
聂小花的目光落在红布鞋的鞋底——纳得密密麻麻的针脚,像片整齐的麦田。她突然想起今早井台边的青苔,也是这样细密地铺在砖缝里,吸饱了水汽。
傍晚去河边洗衣时,聂小花把灰色长裙卷到膝盖。白色球鞋放在青石上,鞋带解开晾着,像两只展翅的白鸟。河水漫过脚踝时,她看见水底沉着些碎玻璃,其中一块反射出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小心扎着脚。”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裤脚卷起露出变形的脚踝,“前几年有个城里姑娘来写生,穿的白球鞋就被玻璃划了道大口子,血珠儿滴在河水里,像撒了把红豆。”
聂小花低头看自己的脚踝,那里有颗淡褐色的痣——跟姑婆照片里的位置一模一样。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来聂家洼,母亲总让她穿长裤——许是怕她看见这颗痣,想起那个同样长着痣的姑娘。
洗完的床单晾在绳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聂小花蹲下身系鞋带时,发现白色球鞋的鞋舌上绣着朵极小的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