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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此处有话待诉;若沉闷无声,则表示沉默已固化,无可唤醒。
有一次,她来到镇小学的饮水池边,刚摇铃,水面竟浮现出一张扭曲的脸,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她立刻通知阿芽。两人联手进入“倾听态”,终于解析出那段被压抑的记忆:二十年前,一名教师因冤案被罢免,他在辞职当天将自己的日记投入池中,含恨而终。日记早已腐烂,但情绪仍在水中震荡。
她们组织了一场小型仪式,请当年参与决策的老校长前来忏悔。老人起初抵触,但在看到池中浮现的字迹??“我不是贪官,我只是怕惹麻烦”??后,当场跪地痛哭,承认自己当年为自保选择了沉默。
那一刻,池水沸腾般翻涌,随后归于澄澈。一道微弱的光柱冲天而起,持续了整整三秒。
类似的事例越来越多。人们发现,“共语”并非局限于蛙泽潭,而是遍布整个水文网络。只要存在流动或储存的水体,就有可能成为记忆的载体。而阿芽和小禾,正逐步建立起一张无形的“听觉地图”,标记出全镇乃至周边区域的所有“声穴”。
然而,变化也带来了冲突。
某日,一名外地记者闻讯而来,声称要拍摄纪录片《沉声之城》。他带着摄制组强行闯入邮局后院,架设设备准备直播“通灵仪式”。当他试图将麦克风插入枯井时,阿芽出现,默默挡在他面前。
“你不明白。”她说,“这不是表演。”
“可公众有权知道真相!”记者激动道,“这么伟大的现象,怎么能藏在一个小镇?我要让全世界听见!”
阿芽摇头:“你不是想让他们听见,你是想让自己被听见。”
记者愣住。
就在此时,井底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如同百人齐哭。摄像机镜头瞬间雪花一片,录音设备全部失灵。记者踉跄后退,脸色惨白。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声哭嚎,正是1954年洪水中所有遇难者的最后一息,被封存至今,因他的贪婪与喧嚣而骤然爆发。
他最终灰溜溜离开,再未回来。
事后,阿芽在《听者手札》中写道:
>真相不是资源,不能开采。
>倾听不是技能,无法教授。
>它是一种牺牲??牺牲说话的权利,牺牲被认可的渴望,牺牲成为英雄的幻想。
>只有当你甘愿做一个隐形的容器,声音才会真正流入你之中。
日子继续流淌。
某个月夜,阿芽再次来到地底石殿。她坐在父亲曾跪拜的位置,点燃马灯,打开录音机。磁带仍在运转,那句“你还愿意说下去吗?我一直在听”循环播放,温柔坚定,不知疲倦。
她轻轻抚摸铜柱,铃声未响,但她感觉到了震动??来自地底深处,来自千万里外的某口古井,来自某个孩子刚刚鼓起勇气对父母说出“我爱你”的瞬间。
她笑了。
她知道,父亲从未离开。他活在每一次诚实的诉说里,活在每一滴愿意沉入水底的眼泪中,活在这片由沉默构筑的宏大回音里。
而她,也将成为下一个守护这回音的人。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的孩子们围坐在叙事工坊,听老去的小禾讲述“那个总是微笑却不说话的女人”时,他们会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小禾会指着窗外的蛙泽潭,轻声道:
“你看那湖心的倒影??她一直都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