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收起跟抛开也无非劳费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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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稍稍放心,防备难免松懈。
    楼上传来轻微声响,郑容微掀起眼帘。
    那天在楼下,他眼睁睁看着她趴在阳台上,从二楼翻了下来,砰一声落地。
    应该是很痛的,但她好像习惯了,并不喊。揉揉膝盖,一瘸一拐爬起来往这边跑。
    她迎面撞上他,眼瞳中点点晦涩复杂的情绪。
    那是第六次。
    她身上已经青青紫紫,能缠纱布的地方,全都缠裹了纱布,她掉下来,伤口裂开,血迹也慢慢渗出来。
    郑容微看她的那一眼触目惊心。
    脑海中有瞬间,突然想起陆承风的那句话,她是生病了,真的生病了,不是故意和他作对。
    他曾经一直以为,精神出问题不过就是故弄玄虚,可直到那时才明白,或许陆承风说的是对的。
    唐勤在身后撑伞:“找警卫把她抓回去吧?”
    郑容微穿着正装,沉默不语。
    他原本也想这么做,毕竟她现在那么多伤,根本虚弱得连他一只手都挣不脱。
    不需要惊动警卫,他自己就能把她抱回去。
    然而郑容微垂下眼睫,静静和她对视了片刻。
    沉默过后。
    他往后退开了。
    她的模样有一刻刺痛了他。
    然而逼退他的,却不是她身上的伤,而只是一声叹息。
    陈蝉衣没有什么情绪,甚至也没有特别愤怒,精神类药物吃多了,人很难产生波澜。
    也慢慢丧失痛觉。
    因此撞到郑容微,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好像只是在懊恼,懊恼很倒霉,被他发现了,仅此而已。
    陈蝉衣没有特别大挣扎与反应,仿佛现在对她说“回去”,她也会顺从回去,乖乖安静喝药吃饭,像个正常人。
    接着再找一个机会往下跳。
    郑容微真的不敢尝试了。
    那或许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步。
    她往下跳了六次,够了。
    那是新岁除夕夜,南京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
    郑容微站在路的这一头,看着她娇小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雪天白幕的尽头。
    他不知为何,陡然间觉得心里,像是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变得血肉模糊。从此空洞,痛得厉害。
    唐勤说:“我们还上去吗?”
    郑
    容微仍是望着道路方向,雪漫漫变得铺天盖地,大把飘进伞里,落在他鬓边,眼睫,很快结了一层霜华。
    他抿紧唇,低声道:“上去吧。“
    她房间很干净,怕她有过激行为,陈如晦并不往她房中放任何可以造成伤害的物品。
    郑容微看到她枕头下有一沓照片,是大头贴,她和李潇,每一张的背后都标注了日期,地点。
    是半年前,在祁连山。
    他们去看雪。
    可现在南京下了一场雪,她一个人看。
    郑容微在空无一人的房间,独自坐了三个小时,面对着空墙,什么也没想。
    陈如晦回家之后就会问起,他最多也只能帮她争取到那么多的时间了。
    她被找到时,除夕夜已经过去了,万家钟声,祝贺新年。
    那时候陈如晦焦急如焚,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唯一知情的郑容微,突然间闭口不言。
    后来陈如晦想到一个地方。
    一
    个多小时的路程下高速,赶到市区梦溪路那边的房子,是在晚上十二点。
    他下车的瞬间,寒风吹彻,零点刚刚过去,一楼几家住户都在放春节联欢晚会,陈如晦听见零点庆贺新年到来的欢呼。
    那年梦溪路巷子里的居民楼,还是很老旧,黑漆漆的,人走上去没有声音,像是没有人息。
    新年来临的第一天,他带着警卫破门而入。
    屋子里很暗,只有茶几上点着一个蜡烛。
    白色蜡烛昏黄幽暗的火光旁,陈蝉衣正在睡着,闭着眼睛,呼吸声轻缓,安静,像是没有声音。
    润州湿冷没有暖气的除夕之夜,阖家团圆,梦溪路万盏灯火。
    只有她缩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怀里紧紧抱着一件很旧的黑色外套。手臂和脚踝处的血迹渗透出来,干涸了,她没有去管。
    家里电视放着春晚,她煮了两碗面,摆在茶几上。一碗已经吃完了,筷子横在上面,另一碗还是满的,并没有人动。
    陈如晦恍然扫视了一眼房间,屋子里也没有别人了。
    她睡得那么安静,容颜乖顺安然,好像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那么久持续那么长时间的反抗,一次次弄伤自己为代价,原来只是为了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安安稳稳睡个觉而已。
    陈如晦突然间,泪如雨下。
    新的一年。
    正月初一那天,闻讯赶来的舒羡之和殷春梅,老泪纵横。
    舒羡之坐在椅子上,拐杖支撑起他身体:“我很少管过你陈家的事,这是第一次。”
    陈如晦眼眶泛红。
    舒羡之叹了很长的气:“小柔嫁给你的时候,你什么也没有,尽管陈家高门大院,可你上面毕竟有个哥哥。你哥哥这么些年事事优秀,永远压着你一头。我明白你的不甘,我也明白你不想屈居人后。”
    “可她嫁给你,是想和你过日子的,她没有希望你能变得多么显贵,多么有能耐。能顶天立地,能和她互相扶持,那就很好了。”
    “可后来她早早就走了。
    满屋子寂静。
    舒羡之沉默很久:“后来陈家你哥哥,出事了,求到你头上来。那是你哥第一次求你办事,你想必很激动,这么多年夙愿得偿所愿,总算有一天也轮到他求你的那一刻,你一定很高兴,人之常情。”
    “
    哪怕他求的是你女儿,你也闭目塞听,什么都顾不上了。”
    “在医学上,或许你是个好老师,好导师,开拓者先驱者,你有权威性和话语权。”
    “可你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你明明有女,却不会教不会养,你说你对她有感情,可是她却不能感受到。这便不提,她那么孤单,她爱的,想要的,那么多年唯一想要的,你也要残忍剥夺。”
    舒羡之顿了顿,沉声道:“把小柔嫁给你,我没有阻拦过,现在想想,那真是我当初做得最蠢的一个决定。”
    陈如晦陡然痛哭起来。
    正月凄清,连呼出的气都是冷的,舒羡之那年七十了,原本康健的身体,这个岁数也变得衰老下去。
    殷春梅在旁边搀扶他。
    华发鬓生,岁月一去不回头。
    “我不管你怎么说法,你们陈家打击也好,报复也罢,无所谓,我们舒家这么多年在南京站稳脚,不惧你来。我不是商量,是通知你。
    “今天我要把月月带走,从今往后,你们别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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