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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爵悬在半空,迟迟没能放下。
一旁,大周公卿们也是讶异得鸦雀无声,尹吉甫更是听得脑后一凉——果然,周王静不仅要干涉鲁政,甚至有意废长立幼?
按周礼,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鲁国长公子括不论年齿还是出身,都是鲁国根正苗红的储君人选。即便幼子戏之母齐姜被升为国君夫人,也终究是继室,法理上如何比得上鲁侯敖的原配夫人纪姜?
然而周王静竟提出考较二子,那显然是执意不立长公子括,这并非是个好兆头。
身旁,仲山甫按捺不住,便欲起身劝谏。
尹吉甫连忙将他拦住,低声道:“小司徒三思,当下非是我等为臣者言语之时……”
仲山甫虽被劝住,但显然已是义愤填膺。只见他紧咬嘴唇,髭须径竖,双手牢牢抓住几案,竟颤抖起来。
尹吉甫环顾左右,不单是仲山甫,王子友、南仲、师寰、方兴等人都面露不平之色,可如今周王静一意孤行,又有谁敢在天子兴头上犯颜强谏?
也没容鲁侯敖反对,周王静已然出好题目。
“齐鲁,”天子饶有兴致道,“既然方才鲁侯提到齐国之事,余便从‘齐鲁’破题,以此论政,考较二公子才学。各以一刻为限,哪位公子先来?”
话音刚落,长公子括“嗖”一下起身,走到殿中。
“哦?为兄者倒不谦让,”周王静嘲道,“既如此,先为余言之无妨。”
长公子括毕竟热血方刚,不知是没听懂天子出题本意,还是受气不过,竟说起齐国种种不是,可谓大倒苦水:
“齐人贪得无厌,觊觎我土地,侵占我边疆,驱赶我边民,鞭挞我边吏……”
“齐人壅我河道,塞我道路,毁我田地,劫我客商……”
“齐人拥寇自重,那泰山寇之泛滥,分明就是齐国流放的囚徒……”
“齐人还擅行征伐,攻打周边小诸侯国,掠夺财富、牲畜、民人……”
鲁长公子括滔滔不绝,周王静笑容已然逐渐凝固,只是眯缝着眼,像是在思索些什么。l
尹吉甫听得连连摇头,公子括所言齐国之“劣迹”,其言大都为实情,大周朝廷也早有耳闻。
齐国乃太公吕尚封国,临淄亦曾是殷商大邑,民风本就尚武好斗。周夷王之时,齐哀公因受纪侯之谮言,在朝拜天子时被烹杀而死,自那以后,齐纪交恶。齐国后世君主为报哀公之仇,暗中报复,不断在齐纪边境制造摩擦,挑起争端,凭借国力强大,蚕食纪国的领土。然而夷王出于对齐国之歉疚,便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齐人得大周朝廷纵容,于是得寸进尺,陆续侵占其他周边小国的领土,开拓疆界,为此,齐侯无忌之父死后还被周王静谥号曰“武”,更令周边小国心寒。待到齐侯无忌即位,先与周王静联姻,再利用天子对鲁国的厌恶,又打起鲁国主意,骚扰其边境,现在甚至干涉鲁国立储,气焰极其嚣张。
可问题在于,当今齐侯无忌乃天子国舅,疏不间亲,鲁公子括此番发言,怕是在周王静心中减分不少,甚至更坚定对方废长立幼之念。
但鲁公子括不理会这些,反而越说越上头。
“天子,齐侯践踏周礼,妄动干戈,是谁给他如此权力?这般擅行征伐,大周难道不加以约束么?”
周王静听此质问,反倒被气乐了:“荒唐!小子,是余让你论政,非是让你问余!”
鲁公子括索性撕破脸皮,义正辞严:“我们鲁国就是要个说法!”
“说法,甚么说法?”
“同是大周侯爵诸侯,为何齐国偏可以出动军队,欺压周边诸侯?”
“看来,你小子对近邻了解甚少,”周王静面色铁青,转而指向尹吉甫,“既如此,那余便有劳太宰,为你上这一课。”
“臣在。”尹吉甫突然被召,也是一愣。
周王静煞有介事道:“鲁公子有一事不明,不知齐国何来征讨不臣之军权,还望太宰拔冗为之一言?”
尹吉甫无奈,只得道:“回禀天子,臣愿为鲁公子言之。”
见鲁国长公子括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尹吉甫心中暗叹,这小子有勇无谋,将来免不了多吃些苦头。倘若他当上储君、将来成了鲁侯,定会与齐国爆发冲突,届时难以收场,更为不美。
于是道:“鲁公子有所不知,昔日大周开国,武王稽考功劳,当推周公旦、吕公尚为首。成王时,商纣虽灭多年,然余党聚于山东,有奄、薄姑二邑作乱,成王便派周公旦、吕公尚前往讨伐,并许以将此二邑分封与二公建国。
“后周公践奄,改名为曲阜,便受封为鲁国。直至周公旦薨后,成王感念其灭纣、践奄、平三监乱、制礼作乐,还曾摄政辅佐年幼之成王,劳苦功高,故葬之以周王规制,并允许鲁国使用天子之礼乐特权,世代郊祭周公。故而方才天之云‘周礼在鲁’,便是此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