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图佳偶不识假女是真男 悟幼囤失却美人存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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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竟做了匠门塘第一个财主了。
    却说那儿子渐渐长大起来,甚是伶俐聪明,肥头胖耳,面大口方,请先生教他读书,便贡个秀才与他,遮个门户。那有华,始而人叫他是老曹,继而人叫他曹叔叔,末后俱叫他是曹大爷。那儿子,始而人多叫他侞名,继而人便叫他小大爷。他一做了秀才,那有华与人商议,要人改口叫相公。这几个帮闲的道:“莫若出一谕单,贴在门上,一则见得令郎是个秀才,二则人皆晓得称呼了。”有华道:“有理,有理。”于是,即教儿子写个告条,贴在大门上道:
    示谕家人各佃知悉:本宅大相公,的系真才入学,自今以后,老大爷改称老相公,小大爷改称大相公。除已往不不究外,合行出示,如违定行送官惩治,不贷。特示。
    那儿子学名叫曹成器,表字取个孟瑚。自做了秀才,竟是在行,又且会撒漫。在学中做秀才,甚行得通,结社、当会走声气,又有几个无耻的名士去奉承他,“曹盟翁”、“曹社兄”,叫个不了。他也簇新妆未起来,带顶飘飘巾儿,穿领阔带大袖子直身儿,大红方舄鞋儿。小厮撑了锡顶伞儿,家人拿了红毡包儿,准日三朋,在街上摇摆,好不燥睥。只有一件,心上甚是不快。独那位尊夫人,乃是贫时攀就长工的女儿,虽长大起来有得吃,有得着了,终是有种出种,又黑又麻又粗蠢。两只金莲长尺二,一双玉笋像擂捶,尊相正合着相书上四句道:
    立如松,走如风,声如钟,背如弓。
    到做亲之日,还不晓得道个万福。惹了他,动不动乱喊乱骂,指手划脚。丈人钱大,又住在庄上,也是个顶尖粗蠢的,又不好难为他。因此每每饮酒中间,对着相知朋友,只管叹气。
    一日,有个在门下讨求吃饭的相知,叫做许弄生,在座。见他叹气,又平日打听得三分心病,因道:“孟老兄这样神仙中人,有什么不遂意?这样长吁短叹!”孟瑚道:“人各有心事,不可以告人。”弄生笑笑道:“小弟虽不是袁天罡,也算得个李淳风,已猜着七八了。这事有何难处?如此闷闷?”孟瑚见他说得着意,便接口道:“兄以为易,我道甚难。我只恨那宋弘这厮,对汉光武说了这两句,所以就不好依得许敬宗对唐高宗的说话了。”弄生道:“何必如此。世间少什么崔莺莺、卓文君。吾兄若有意于风情,只怕谢鲲的梭儿世间绝少,韩寿的香儿世间尽多。”孟瑚笑笑道:“只是我少这样窍,还须兄帮衬帮衬便好。”弄生道:“这个当得。”两个笑了一回,又吃了一回酒,别了。
    却说那许弄生,是个最不正路的人。听了这句话儿,他留心要弄曹孟瑚几两银子度日。他一头走,一头想,心上就生一计出来。暗笑道:“妙,妙!”一走就走到一个小朋友家去。那小朋友姓孙,名韵士,年纪十七岁,生得眉清目秀,原与许弄生有一手的。见了弄生道:“老兄何来?”许弄生醉醺醺的道:“扰了老曹,特来讨口茶吃。”韵士道:“且坐,待我拿茶与你吃。”弄生嘻着脸道:“我有桩银子作成你,赚来买东西吃,可好么?”韵士道:“老兄作成,极妙了。”弄生扯住他,在耳边低声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回。韵士大笑道:“这甚使得,只是作事不可相背便好。”弄生道:“这个自然。”两个作别了。
    到了明日,只见许弄生又走到曹孟瑚家来道:“孟老,夜来多扰,我看今日如此春天,风和日暖,一路桃花乱放,我意欲同吾兄去闲步步,可得暇否?”孟瑚道:“我没甚忙。”弄生道:“闻得南园二郎庙,烧香的女客,两日盛得紧,我们同去看看何如?”孟瑚道:“使得。”两个携了手,一路看去。只见二郎庙前的烧香船,若大若小,拥挤无数。那些年少的妇人,轻盈袅娜,如花似玉。曹孟瑚看得眼也花,奔得脚也酸。正看得高兴,只见又有一只小鱼船来,中间坐着一个缟素妇人,你道生得如何?
    妖冶风情天与措,青瘦香肌冰雪妒,滴滴樱桃红半吐。一树梨花初番雨,海燕空惊无处去。含情凝睇倚江滨,疑是洛川神乍起——
    右调《小梁州》
    那许弄生远远望见,慌忙报与曹孟瑚道:“又有一个绝色妇人来了。”孟瑚似失心风的,飞奔去看他上崖。谁知只因这一奔,众人便拥满在岸边,跳板也没处放了。只见那船中那个妇人,牡丹头,白春罗细堆纱花的袄儿,臂上金镯露出,两个丫环扶着,欲起船来,见岸上人太多,道:“不要上岸了,等人散一散再处。”口中说着,将金扇掩了口,坐而不动。那许弄生与曹孟瑚,看得忒肉麻了。那妇人见了,不觉笑了一笑,对家人说:“你在庙中去拜拜,点了香烛,化了纸马回去罢。”把鬓儿掠一掠,将孝包头上蜜腊金结一擎,又往外一张坐了。只见家人庙中烧了香,下船来回复道:“香烛点了,纸马化了。”妇人道:“如此,叫船家开船罢。”那船家竟撑开船去了。弄生同着孟瑚,烟也似沿河而奔。那妇人见他随着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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