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莫拿我惯遭国法 贼都头屡建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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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怨。店主人气得顿口难言。蔡拐子道:“如今闲话休提,鱼不见了,怎么处?也罢,我连累你没了鱼,如今你这几个鲫鱼与我去罢,省得退还银子。不好意思的,你秤一秤,若斤两重,二钱银子不够,我再找你。”那店主人气得头晕,只得将鲫鱼秤与他,又找了四分银子与他。拐子线穿了提去,谁知那老蔡秤的银子,又是一了四大铜。正是:
    随你奸似鬼,吃了老娘洗脚水。吃了洗脚水,又折一肚腌■气。
    却说蔡拐子提了鲫鱼归家,那莫拿我已将鲭鱼先拿到老蔡家里,道:“嫂子,你将这鲭鱼切了片儿,打起面来,老蔡就来也。”说犹未了,只见蔡拐子提了鲫鱼进门,放在厨下,就去买肉打酒,一路就邀了几个同伙朋友来家子。吴兄大人吃了,同中间莫拿我道:“你何人?这日里物就在上,叫我不要,若哥哥说,我如今岂不肯得做零?于哥哥说个明白了来,偷贫不如偷米,偷富不如偷官。于其这女子,他也来得。客是何人,若取他的,倒也我甜些。”莫拿我笑笑道:“老蔡,前日我闻得桃源县里,失了库银,想是老兄得了甜头么?”蔡拐子道:“不瞒老哥说,如今还有几包儿在床里边。”莫拿我道:“好人儿!得了这此大利息,蹄踵儿,不但得了几只儿,请我一个鲭鱼,又要我自己拿来,你做人的忒悭吝。”众人通笑起来。于是吃了面,又把鲫鱼大碗盛来下酒。众人正吃得热闹,只听得窗儿外西风刮得紧,淅淅沥沥,飘下一天大雪,正是:
    势合颠风刮骨来,悠悠漾漾满江隈。
    不曾半点闻春信,却怪千花连夜开。
    顷刻妆成银世界,中间遍满玉楼台。
    琼船撞入玻璃国,琪树瑶林不用栽。
    却说众人猜拳行令,吃得一个不亦乐乎,便道:“自古道:‘偷风不偷雪。’今夜醉了,天色又冷,各人回去睡一觉再处。”于是众人一哄别了蔡拐子,各自散去。
    独表莫拿我,一路醉醺醺踏雪而归,在路上想道:“人多说偷风不偷雪,我老莫偏要与人拗一拗,在雪里玩耍一玩耍,使人猜不着。”于是走到一个大人爱门首,他就住了脚,立在屋檐下道:“待我进去,取些东西,散些与穷人用用。”正要从侧边矮屋檐边上屋,只听那矮屋里,有人咿咿唔唔的读书响。那门闼缝里,微微透出些火光来。莫拿我道:“且顿一顿,待这书呆子睡着,然后上去,觉稳些。”故此顿了好一回,那个读书的,越读得响了,喃喃的读个不住。莫拿我焦躁起来道:“待我叫他去睡了罢。”他在对门芦帘上,折了一茎芦柴管儿,悄悄对着门闼缝里火光,轻轻的吹去,那书灯儿竟吹灭了。那人抬起头来见灭了灯,道:“奇怪!又无甚大风,怎么灯儿无故灭了。”因叫道:“娘子,娘子,脚炉有火么?点上一个来。”那娘子床上翻身道:“脚炉冷了,半夜三更那里有火?这等寒天,不如睡了罢!”自喃喃的道:“读书,读书,转读转输,你读了书,睡一觉,也要商量个计策,措处措处盘缠,安家出外,一些也无,何苦读也。明日起来,朝饭米也还不知在那里?只是人如考了,二人去的监理,难道不要的戏仕,不转转为明,思王吴兄如此者何用?”那人听了,叹口气儿,将桌子一拍道:“娘子,我一转念头不要愁杀了,只因无可奈何,故夜将书为消愁之物耳。我夜间读书,抵日里工夫,日间只好在外边去借贷,你那里得知我借贷勤苦?昨日走到阿叔家去,开开口,阿婶就回我道:‘那里来银子借你。’我说当头也罢。他说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你那晓得我们当头俱在外边。我只得没瞅没睬的出来了。转身走到哥哥家里,哥哥见我去,不待我开口,先向我愁个不住。悉了一口,阿嫂道:‘留叔叔吃便饭。’哥哥眼丢一个眼色,阿嫂就转口道:‘饭便熟了,只是没甚东西吃。’我见了这般光景,又走了出来。复身转到丈人家里,只见丈人乱嚷乱罗,把阿舅打做一团,我走去反与他劝了好一回。原来店中结算帐目,折了本钱,道是阿舅偷去赌输了,活在家里淘气,我又不敢启齿了,只得与岳母说了些闲话,岳母见丈人打儿子,也不好留我,我又出来到一朋友家去,坐了半晌,身上又冷,吃了两盅热茶,天色晚了,然后归家。我想走了这几家,俱没有东西借我,如何到宗师那边去考?家中盘缠不要提起。”两人愁个不住。
    莫拿我听的不耐烦,因叹道:“他是个读书人,原来受这样穷苦,可怜,可怜!即如此,我何不到在别处去,取些来资助他。”因转个念头,暗暗笑道:“眼前放着现成的银子,不去拿来助助他。专怪蔡拐子这个油嘴,得了这桩大财,香蹄子也不值得买一只来,请我一顿面,又要我取的鱼,我如今转去向他床里,取了他所藏的银子。要他要要,一则资助了穷秀才,也是为他做个好事;二则也使他服了老莫的手段。”于是将身转走,自见那雪儿下得越大了。正是:
    他为孙匡勤夜读,还教正大访山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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