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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打针的阿姨低下头微笑着问我们。这时我们夹着眼中的泪花不好意思地破涕为笑了。接着我们就可以去儿童乐园玩我们的滑梯和旋转木马了。天是那么地蓝,心情是那么地轻松,我们怎么能不临水凭栏嗑我们的瓜子呢?哪怕是一不小心嗑出一个臭虫,我们也不会再像以前谈关系那样谈到最后谈出一个臭虫一样大为光火和极度悲伤。我们微笑着把臭虫吐出嘴皮就是了。我们接着再嗑下一个瓜子。简单之后,才有心平气和的感觉和瓜熟蒂落的效果。过程一复杂,遍地都是还没有成熟和红瓤的生瓜蛋子。现在一切都好了,世界变得光明和明净了,苦着的剩下来的也就是一个小刘儿了。现在该明白了,就他一个还没有在简单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复杂和揽子给处理掉。他只顾忙着割别人和为别人服务了。这就不能怪我们了,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是作茧自缚。他的聪明被我们和猪蛋叔叔的阴谋和迷雾给笼罩了。他是自作自受。他是活该。我们可不管他娘嫁给谁,我们只是跟着喝杯喜酒和看场笑话。何况我们还吃着他的挂落呢。没有他,我们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有了他,我们的事情就又复杂了。我们原以为世界上还剩着一个揽子是他自己的事情,谁知到头来它还跟我们有牵涉呢。他的揽子原来还是我们的揽子,我们割掉了揽子原来也割掉了他。现在世界上和故乡还剩着一个揽子,不就成了这场运动中共同的剩余了吗?猪蛋叔叔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以为他的阴谋有多高明和多阴险呢,我们当时只顾眼前利益地给相信了,谁知到了最后我们才知道和他一块受了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里有一个前提是,当世界和故乡就剩下小刘儿一个揽子时,他不就和当年的猪蛋一样是一个圈外、例外、被我们放逐和驱赶的人了吗?当麦田中所有的狗男女都被割了揽子蹲在地头嗑瓜子的时候,我们确实看到小刘儿提着手中篮子里蹦跳的揽子在那里发了慌──这时我们还有些阴谋终于得逞的幸灾乐祸呢。他刚才只顾别人了,现在终于想起来要考虑自己一下了。当他察看自己和与别人比较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上当和恐怖了。异样产生了恐惧。当初爱耍小聪明的毛病到头来还是自食其果呀。到头来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如果这时大家去嘲笑他讽刺他他虽然失望和恐怖但也无非是成了世界的一个笑料这在过去人生的历史上小刘儿也经得多了也就虱多身不痒地不当一回事了,但是大家没有这么做,大家现在都开始包围着世界和麦田嗑着瓜子想着自己的心思,大家都还沉浸在自己刚卸去负担的愉快和兴奋之中,大家都没心思暂时去管别人的闲事,这就让被包围在麦田中央的小刘儿感到了比嘲笑和讽刺、排斥和打击更大的压力。这种恐怖小刘儿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叔叔大爷们都不打击和排挤我了。叔叔大爷们都不理我了。虽然叔叔大爷们不打击不理睬的暂时原因是因为都在那里只顾自己的兴奋而没有这个闲心,但是周围都是满脸心思的异样的叔叔大爷──他们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统一过,他们统一的阵容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这就让小刘儿突然感到恐怖和耐不住性子了。猪蛋叔叔哪里去了呢?猪娃们都哪里去了呢?看看自己山丘一样的身体,看看自己屁股后头的草编的金黄的猪尾巴──它什么时候自己突然就长上了成了漆黑的真实的猪尾巴了呢?怎么一下就改变颜色了呢?世界上怎么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呢?怎么连镰刀和篮子都不见了呢?再看四周,世界和麦田也成了光秃秃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了。或者四周并不是没有人,而是这些被割了揽子的男男女女本来还嗑着瓜子抽着烟面带着微笑但是在小刘儿眼里怎么都成了面无表情的石雕了呢?就好象当初小刘儿等姥娘的时候变成的石雕和石头一样。他就处在这空无一人和四处包围的冰冷的石雕之中。于是小刘儿再也受不了了,像当年的猪蛋一样,本来他平时说话奶声奶气,现在声震天地地吼了一声,四脚着地,像一头野猪一样发疯地横跑着逃出了故乡冲向了山野。转眼之间我们就只能看到一股飞速离去的烟尘,小刘儿这头新的带着揽子的「野猪」就不见了。也许这次就不是野猪了。但它能会是什么呢?它不跑走我们因为有一个比较心平气和,它一跑走这时我们也感到恐怖、后悔和后怕了。当年猪蛋不就是这样逃走的吗?它被我们放逐的时候我们没感到什么,时间一长我们都把它忘记了,我们该搞我们的同性关系还搞我们的同性关系,该搞我们的生灵关系还搞我们的生灵关系,但是到头来令我们吃惊和变化的猪蛋却在最后的时刻出现了。它用猪娃、镰刀和小刘儿改变和结束了我们的一切。我们以为这种改变和结束就是永久的了,我们的心已疲惫,但是现在我们一时大意怎么又放走一个小刘儿呢?这不和当初我们放走猪蛋是一回事吗?猪蛋本来说这样做是为了把小刘儿包围到一个阴谋之中,为了使他孤独和渐渐地在孤独中凋零,现在看猪蛋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倒是一下放走了当初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