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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抓得很紧。”我说,“我们的学习还是很紧张的。”
“紧张了好。”父亲说,“要成学问,不刻苦不行。”
我问他分家后,忙得过来忙不过来。
“屋里的事都有我撑着,你弟也行了。”父亲说,“你专心念你的书。记住,要处处留心,别胡乱张狂!”
我的心一震。我在学校的生活状况,父亲显然还不了解,还在给我打预防针。
“村子里有些人好张狂!”父亲鄙夷地说,“一个大字不识,满世界跑来跑去开会!有几个年青女人,黑天半夜跑着开会,张狂得要上天了!前日听说,那个杨发奎入党了!那么一个二杆子货,共产党居然看中那号人……”
我的心里潜入一股冷气。父亲看不惯的人和想不通的事,我却在师范学校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于那些满世界跑着去开会的男人和女人的非难,令我反感,我听不顺他对这些人的讥刺。就劝他说:“农民刚刚翻了身,高兴……你可是别给人家泼冷水,别说风凉话儿……”
“我说他干什么?”父亲不屑地说,“我只看着这些人张狂,啥也不说!你——”父亲瞅着我,“在学校里,要慎行慎言!我看到村里这些人的疯张劲儿,才提示你……甭张狂!”
我低头喝水,避开了父亲的逼人的眼光。
“我给你写的那张‘慎独’的字,还记着没?”
“记着。”
“你去歇息。”父亲说。
我走向自己的住屋。原来的厢房变成牛圈了,我的住屋迁到和父亲一墙之隔的上房西屋的北间。
“先生,你喝茶。”我的媳妇说。
“我自己倒。”我说。
“先生,你洗脚。”
“我自己一会儿再洗。”
我坐下,还是接住她倒下的茶水。她坐在炕边上,又捞起鞋底儿,并不看我。我坐在椅子上,一时也没说话。我忽然想抽一支烟,尽管我从来没有尝过烟味儿,现在却很想抽一支烟。我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叫我先生了。”
“那……”她抬起头,旋又低下,“叫什么呢?”
“叫我名字。”我说。
“那像啥话?”她慌然说。
“早就不兴叫先生了!”我说。
“我在屋里叫。”她说。
我不再坚持了,她对我的过分尊敬,甚至带着根深蒂固的畏怯,使我很难受。她自愧貌丑,又没有文化,那种卑怯的眼光使我浑身都不自在。我忽然想到田芳,那手按琴键给我一句一句纠正唱音的姿态,那在师范学校礼堂里唱《翻身歌》的动人情景……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像一道电光闪耀了一下,匆忽消失了,我自己也被震住了:如果我提出和她离婚,她会怎么样?我的父亲会怎么样?这个家庭会怎么样呢?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而且心情是那样急切,渴求立即回到那个温暖的集体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