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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雨势一小,相继战兢兢立了出来。
远的地方看不清楚,近的两处离山不到半里,本是上下种满玉米(即玉蜀黍,北方名棒子,南方多称之为玉麦、珍珠米,西南诸省名为苞谷),看神气这家土人平日定必勤俭,所种庄稼比谁都好,坡顶设备齐全,土房也较别家整齐宽敞。共是老少两个农妇和两个六七岁的幼童,别处都无成年男子,只这一家还有一个少年农夫,似是祖孙、婆媳、夫妻,一家五口。少妇还未立起,刚将头上那片半;日的芦席推开了些,由那被雨水湿透的乱草中抱紧两个幼童正在大声劝说,老妇已首先钻出,朝四面看了一看,便朝那业已坍塌的土房中颠拐着两个小脚急匆匆走去。农夫跟踪赶出,伸手想拉,被老妇回手一推,气急败坏朝那半边房顶已塌、像个人字形、还带有半扇破门的破房隙中钻了进去。农人一把未抓住,地上泥滑,反被推跌了一交。一见老妇钻进破屋之内,急喊得一声“娘啊”,慌不迭爬起,纵将进去。少妇瞥见,也忙将两子一推,纵身赶出。夫妻二人还未抢到,先是哗喇一声,那半间破屋本已快倒,哪禁得住老妇气急心慌往里一闯,当时倒塌下来。总算房顶不重,又被风雨将上面茅草泥土冲去多半,只剩薄薄一层房顶,土墙又往外倒,少年农夫刚到房前,瞥见房顶墙上泥土纷纷坠落,便知不妙,一时情急,上面手臂一抬,便将前面房顶上面碎倒的几根木条树枝连同泥土茅草一齐打飞,老妇恰巧抱了一些破;日东西和一口碎铁锅冲了出来,被少年一把抱住,农妇也是抢到,夫妻二人见老妇满头泥土,头上有血,一面扶住,代她拂拭泥土,整理衣服,一面哭劝,也听不出说些什么。
老妇先将手中抱的东西连同那口刚碎的铁锅交与农妇,反倒面现笑容,走了过去,抱着两个幼童亲热,从怀中掏出两大块食物分与大家。农人夫妇便劝老妇同吃,老妇忽然大怒,朝少年喝骂,听那意思似说方才业已吃饱,此是家中仅有的食粮,我并不饿,如何糟蹋,随又转身拉着农妇的手说笑,似甚亲热;又将两个周身水泥的幼童搂在怀中,亲了又亲。这时雨已不下,只是风狂水急,大量洪流漫山遍野而来,激得那些肢陀之间到处水花腾涌,声如雷吼。天空中的风依;日猛恶,不时还有雷鸣之声,仿佛还有大雨快要降下,光景十分惨厉险恶。李善由和尚口中间知那农夫名叫陈玉,人最勤俭耐劳,本是逃荒的难民,先只一母,后在当地种了些滩田,母子二人由讨饭变成种地,不消两年便成了家,又生了两个儿子,一家五口没有一个闲人,每年收成比谁都多。夫妻母子都肯帮人出力,家庭也极和美,想是不舍今年新盖的土房和新种的第二次庄稼没有离开,总算地势较高,庄稼虽被水冲去,人还保住,以他全家那样勤俭,也许还有吃的。
李善早已有一点感动,再见另一处土堆偏在一旁,也是四面被水隔断,景象却又不同。为了土坡较大,住了三家,留下的人共是几个妇女,内中两家土房均已坍倒,只有一家保全一间半矮房。风从西北而来,被前面两家挡住,才得保全。内中一个中年农妇和一十六七岁的农女已在升火烧饭。那两家破屋主人共是两老一少,先在抢拾地上的破旧衣物、用具。经过那样狂风暴雨本就乱七八糟,洒了一地,这老少三人先为一块木板、两件旧衣争夺口角,做饭那家望着他们好笑,也不劝解,不知说了两句什么不中听的话,先吵嘴的三人似见自己周身泥污,房物荡然,对方房子没有倒光,母女二人又换了一身干的旧衣,神气骄做,还说冷话,全都愤怒,各自停了争吵,转向对方喝问,由互相对骂变为动起手来,在狂风雨水中扭成一团,引得庙中避雨的土人纷纷议论。内一人说:
“这三家妇女冤家一样,男的平日说上许多好听的话,你看水灾一到,三弟兄连娘带老婆一个不管,丢下就跑,方才有人做好事,还想领头打飞食,不是那两位老爷心明眼亮,差一点害得大家都没吃的。如今大雨才止,他这三家婆娘便动起手来,真个现世。我早想好,今日不比往日,他三弟兄再要和那年放赈一样行为,我们不打他个半死才怪。”
李善见那人身材短小,一身紫黑皮肤,筋骨十分坚强,语声大高,西廊又有三人挤出,似朝那人理论,刚喝得一声:“杨老,你说谁呢?”殿外立着两个手持长棍的和尚立时抢前怒喝:“你们要吵到外面去,谁也不许再进庙来。”那三人都是横眉竖目正要争论,忽听众人齐呼“不好!”抬头一看,对面那家老妇已纵身入水,随流而去。
原来那老妇见雨住之后,所有房舍衣物以及多年辛苦积蓄的用具被这一场风雨送个干净,最痛心是因见年景甚好,以前土房大小,把夏天打来的粮食卖掉,重新盖了几间土房,又买了几只肥猪。刚安排定当,儿子夫妻也有了住处,不像以前全家挤在一间猪圈似的土屋之内,正在高兴,夸媳妇能干,孙子乖,全家都能出力,以后日子便可过得好点,不致家无存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