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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之外儿子不另卖苦力便没有吃的。不料一场大风雷雨把好几年的心血冲个干净,想起以后日子难过。当初便为水灾逃荒来此,刚喘一口气,无端遭此惨祸,本就万分悲愤,雨住之后去往破屋一看,好些应用衣物是心爱的多被狂风刮走,越发触目伤心。觉着自己年已七旬,苦已受够,照此灾荒,必累儿孙媳妇更加受罪,又悔不该盖这三间土房,以致把存粮用掉,只说秋粮可以接上,照这年景,便卖青(农民为了青黄不接,急于用钱,每将未成熟的粮食折价卖与左近大户。名为卖青,吃亏甚多。
地主仗此重利剥削,往往致富)与人,吃上一半的亏也能度日,省得小夫妻和两个孙子常年受罪,冬冷夏热多吃一年苦头。如今弄个精光,怎对他们得起?又想去掉一人,他们便可多活了一两天,因此萌了死志,由天明起饿了大半日。刚由破屋把隔夜制好准备天明全家吃完做事的麦饼取出,分与儿孙媳妇,连未了一口饼都舍不得吃,看着四人吃完,饿着肚皮,借着分拾被风吹落的东西,乘人不见,冷不防投水自杀。
陈玉夫妇知道乃母勤俭刚直,专喜做事,劝必不听,反而生气,又见乃母有说有笑,均未留意。等到警觉,洪流汹涌,人已被浪头打出老远。陈玉哭喊得一声“娘啊”,便不顾命往水中蹿去。李善看出那名叫陈玉的少年农夫并不会水,到了水中便不由自主,转眼之间已是两次遇险,手忙脚乱,快要淹没;就这晃眼之间,那老妇已冲出里许来路,一路挣扎起落,便是无踪,料已沉底;陈玉也在万分危急之中,不由激动义气,同时听到一声马嘶,是在庙前,既想救人,又恐庙中没有存马之处,“噫”了一声便飞身朝外纵去。情急之下,院中积水又深,仗着一身轻功,早看出水中还有两列残破的石桩断柱伸出水上。那快要漫过殿台的积水,大雨一止,正和潮水一般由各处小路上涌来,齐朝山门外面流去。开头一纵便是两丈来远,落在断柱桩上,紧跟着蜻蜓点水,只两个起落便到庙门之外。头一个遇见二娃,方说:“那两匹马不知何故想要挣断马缰溜走。现在庙旁一间堆草屋内,相公快看看去。庙中原有两个避雨的土人,刚一近前便被踢倒,但未伤人,香伙制它不住,再给草料也不肯吃。”李善闻言大惊,忙同赶去。两马看见主人同声骄嘶,昂头摇尾,欢啸不已。李善不知何意,急于救人,见那强要挣脱的只是自己所骑的白马,另一匹辛良所骑虽也同声嘶鸣,并未挣那马缰,忙将自己所骑的一匹解下。鞍辔均在偏院,也不顾往取,对另一马说:“你乖乖的守在这里,我骑它往救一人,去去就来。”一面吩咐二娃暂代看守,等自己回来再说。
仗着马上功夫极好,以前常骑无鞍马,马又灵慧解意,翻身上去,便踏着由上而下的山洪乱流而下。这时山下地势较高,水势最浅处也有六七尺深,相隔水面还有丈许,目光到处,瞥见相隔不远便是一片村镇,一条木船停在一株断林底下,船上和路旁高地堆了许多粮袋,十六七个壮汉正在搬运,各用树枝扁担将粮袋绑在当中,用手举起,高一脚低一脚踏着浊流,前唤后应,运将过来。船头上立着一人,正是辛良,铁汉不知何往。山坡上另有几个土人等候接应。李善少年英俊,身佩宝剑,又骑着那好一匹白马,分外显得英雄气概,这班土人均知庙中来了两位贵客,正往集上买米放赈,由不得生出敬佩之意,再见纵跃如飞,马又骑得那好,越发心生敬畏。方才两廊争吵的几个先被吓住,全都退了回去。山口接应的几个一见马到,纷纷避开,同喊:“下面水势厉害,大老爷去不得!”李善笑说:“无妨,我去救人。”刚刚纵马入水,便听土人议论说:
“今天来的这几匹马真个奇怪,都不怕水。”李善也未留意,一拍马颈朝前驰去。
当地本来有路,前段的水还没淹过马背,又因四面乱流,比起横渡黄河反更难走。
马又聪明,不试脚底深浅虚实不肯冒失前进。前面又有一列土崖,相隔水面还有六七尺,上面种着不少高粱,将目光挡住,前面陈家农人反看不见,只听身后庙中众声喧哗,先疑土人和尚争吵,盘坐在马背上静心一听,全是惊奇夸好之声,好似在说马好,只当是说自己,也未理会。看出那马行动吃力,本是昂首骄嘶,虽然力不从心,前进之心颇勇。
走过一段,渐渐看出那一带高低深浅不一,如非那马深通水性,两次踏空,几乎出险,不敢勉强,只得听之。心想,这等慢法,那母子二人已不知飘往何方。
心念才动,忽听远远三声马嘶,坐下的马立时骄鸣相应,方想另一匹马尚在庙中,这样大水怎会前面还有马到?猛瞥见一具浮尸随波逐流而来,正由前面淌过,被崖角一挡,改朝马前飘来。先当所救的人,定睛一看,乃是一个穿着华丽的老人,死已多时。
同时马也绕过崖口,眼界一宽,只见波涛滚滚,恶浪奔腾,除那远近十来处土堆馒头树叶也似浮在水上,尚未连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