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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礼斗,并不见好。他便早晚臂上燃香,叩天求把身子代祖母。似此数日。一夜不脱衣服,伏有祖母床边。忽见一个道者。
剪箨为冠散逸□,裁云作敞逍遥。
虬髯一部逐风飘,玉尘轻招似扫。
那道者走近前来道:“妙珍,汝孝心格天,但林氏沉疴非药可愈,汝果诚心救彼,可于左肋下刳肝饮之。”将手中拂指他左肋,又与药一丸。道:“食之可以不痛。”妙珍起谢,吞所赐药,只见满口皆香。醒来却是一梦。妙珍道:“神既教我,祖母可以更生。”便起焚香在庭中,向天叩拜道:“妙珍蒙神吩咐,刳肝救我祖母,愿神天保佑,使祖母得生。”遂解衣看左肋下红红一缕如线。妙珍就红处用刀割之,皮破肉裂了,不疼痛,血不出,却不见肝。妙珍又向天再拜道:“妙珍忱孝不至,不能得肝,还祈神明指示,愿终身为尼,焚修以报天恩。”正拜下去,一俯一仰忽然肝突出来,妙珍连忙将来割下一块。正是:
割股人曾见,刳肝古未闻。
孝心真持异,应自感明神。
把肋下来拴了,把肝细细切了,去放在药内煎好了,将来奉与祖母吃。只见他一饮而尽。不移时便叫妙珍道:“儿,这药那里来的,委实好,吃下去喉咙里心腹里都觉爽俐,精神气力也觉旺相,手足便就运动如常,或者这病渐渐好了也未可知。”妙珍暗暗欢喜。到后边也一日好一日,把一个不起的老熟病,仍旧强健起来。正是:
涓滴起疲癃,精忱神鬼通。
这妙珍当日也只暗喜祖母渐有起色,感谢神天拯救,那里还想自己疮口难完。不意睡去,复梦见前夜神人道:“疮口可以纸灰塞之,数日可愈。”妙珍果然将纸烧灰去塞,五六日竟收口,瘢疮似缕红线一般。又再三叮嘱,那当时看见的,听得的,叫他不要说。众人也为前日林氏因邹四妈说了割股,哽咽复病,故此也没人敢说。只是这节事,已沸沸传将开去了,一时邻里要为他县呈讨匾。妙珍道:“这不过是我一时要救祖母如此,岂是邀名?”城中乡宦、举监、生员、财主都要求他作妻作媳。他道:“我已许天为尼,报天之德。”都拒纸不应。林氏再三劝他,则道:“嫁则不复能事祖母,况当日已立愿为尼,不可食言。”从此又三年,林氏又病不能起,便溺俱撒在床上,他不顾秽污,日夜洗涤。林氏又道:“我这三年都是你割肝所留,但人没个不死的,就天恩不可再邀,你再莫起甚意了。”不数日身故。他悲哀擗踊,三日水浆也不入口,破产殡殓,亲营坟墓,结茅柴为庐,栖止墓上,朝夕进饮食,哭泣。庐只一扉,山多猛兽,皆环绕于外不入。三年坟上生出黄白灵芝五株,又有白鹊在坟顶松树上结巢,远近都说他孝异。服满,因城中有一监生坚意求亲,遂落发出家无垢尼院。朝夕焚修,祈荐拨祖父母、父母。不料这院主定慧是个有算计的人,平日惯会说骗哄人,这番把妙珍做个媒头,尝到人家说:“我院里有一个孝女,不上二十岁,曾割肝救祖母,就是当日观音菩萨剜服断手救妙庄王一般,真是如今活佛。”若人肯供养他,供养佛一般,哄得这些内眷,也有瞒着丈夫、公婆布施银钱的,米谷的,布帛的。他都收来入己。又哄人来拜活佛,聚集这些村姑老媪念佛做会,不论年大的、小的,都称妙珍做佛爷,跪拜。妙珍也自觉酬应不堪,又细看这干人,内中有几个老的,口里念佛得几声,却就攀亲叙眷,彼此互问住居,问儿女,也有自夸儿女好的,也有诉说儿女贫寒;或是不肖,或是媳妇不贤;有几个少的,佛也不念,或是铺排自己会当家,丈夫听教训;或是诉说丈夫好酒好色,不会做家,自家甘贫受苦;或又怨的是公姑琐屑,妯娌嫉忌,叔姑骄纵;更有没要紧的,且讲甚首饰时样,带来好看,衣服如今怎么制度才好,甚么颜色及时。你一丛我一簇,倒也不是个念佛场,做了个讲谈所。甚至幡竿长,十八九岁大女子不晓事三五岁小娃子,不知什么缘故,也拖带将来。又看那院主搬茶送水,遇着舍钱的奶奶孺人,口叫不绝,去奉承他。其余平常,也只意思交接,甚是炎凉态度。只有一个清庵尼姑寂如,年纪四十模样,看他做人温雅,不妄言笑,只是念佛,或时把自己诵习的《心经》、《金刚》等经,与妙珍讲说。妙珍礼他为师兄,像个可与语的。妙珍就想道:“我当日不要是递申举,正不肯借孝亲立名。如今为这些人尊礼,终是名心未断,况聚集这些人,无非讲是讲非。这不是作福是造孽了,岂可把一身与他作招头。”遂托说喧嚣,就避到清庵中。真好一个庵。
松桧陰陰静掩扉,一龛灯火夜来微。
禅心寂似澄波月,唯有疏钟出树飞。
妙珍看他房寮不惟清雅,又且深邃。一隙之地,布置委委曲曲,回廊夹道,洞门幽室,仓卒人也不能进来。这寂如当家,带着个女童,叫做圆明,在外边些。妙珍直在里边。妙珍只是早晚到佛前焚香,除三餐外,便独自个在房念佛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