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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通耸人的言论听起来真扎心，可见大江国皇帝真是打算盘的高手，给她埋了一条死路。
她要是混不出个所以然来，庞氏一门无从复兴，可她要是混出个所以然来，就成了众人眼里的钉子，非要拔去不可了。
晏晏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原本满腔豪情要跟百里牧回北靖，一则百里牧确确实实是她的恩人，二则她莫名其妙被尉迟云臻看上成了暗桩，三则她有光复庞氏一脉之心。
可是一腔壮志也抵不过此刻的畏难情绪，要么就这么算了吧。
她声气怯弱地喊了声“王爷”，百里牧有些讶然，这阵子都听她叫“老爷”，冷不防来声“王爷”真有点不习惯了。
她瘪了瘪嘴，还是说实话，道：“王爷，我身上统共这些银子都给您了，我就送您到这里吧。我跟着您也是个负累，没得一路上遇到刺客，您还要顾全我。您一个人带着钱，买一匹快马，扬鞭驰骋能加快些脚程。”
百里牧没想到晏晏会有这想法，他已经做好接纳她成为贴身婢子的心理准备了，听她要走的消息，心中骤然好像被凿了个窟窿似的，仿佛梅雨时节的风刮进来抽得身子都冷了。
他半晌没应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是千尊万贵的人，只有人死乞白赖投靠他，从来没有他挽留人。
他哼了声，道：“你当本王好相与是不是？之前表忠心要跟随本王，如今食言而肥要弃主而去！”
晏晏摇摇头，道：“王爷您误会了，我就是怕耽误了您。”
百里牧好似从哪个弯弯道道里想出了晏晏离开的理由，道：“本王算是看明白了，你是责怪本王么？怪本王逼你当了母家传下来的玉佩，还困着你不放你找婆家是不是？”
晏晏真佩服百里牧的脑洞大开，她都没有嫉恨他逼迫她当玉佩的事，这么想起来她还确实该生气的。“王爷，我今年不过十六，没想过找婆家的事儿。”
“过日子就跟眨眼睛似的，一闭一睁的，年岁就过去了，十六十七过得快，一转眼就十八十九了，等爬上了二十要是还没有个相好的，基本上这辈子就没戏了。”百里牧阴笑起来，“不过嘛，你要是不好好给本王当差，就是爬到了三十的脚跟上，照旧让你当老姑娘。”
晏晏啧啧了两声，脱口而出道：“您心可够黑的。”
原本还怀疑她的身份，担心是大江国派到他身边的暗桩，可这人是他自己想方设法讨要回来的，如今他还死活不让人家走。
这倒好，晏晏的身份在他心里清白了，就是个落难千金，现在还摆起谱来。
他越是发鸡瘟似的威逼，晏晏越发感到前路可怕，索性自个儿一个人天方海阔混日子去。“王爷，我没想过要嫁人。”
百里牧不理会她的辩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横竖就是不能让庞晏晏离开他半步，就跟魔怔了似的。“庞晏晏，你欠了本王情，你还不还？”
晏晏说还，道：“我伺候您，送您回到北靖，成不成？”搜搜小说 .sosoxs
百里牧嘴角冷漠地扬了扬，道：“就当你还了本王的情，那钱呢，本王去慎刑司疏通，那些嬷嬷下手稳准狠，一眨眼就能弄死你。给你磨蹭了这么久，那可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你当你便宜啊。”
晏晏理亏，低下了骄傲的脑袋，既然债主上门提起钱债，她是个讲道理的人，耐着声气，问道：“您花了多少银子，我想办法还给您。”
百里牧冷笑了一嘴，比了一只手指，晏晏想了下，一百两吧，对王爷而言一百两洒水似的，不至于穷追猛打吧。
她就往多了靠，腆着脸道：“一千两？”
百里牧生硬一句，道：“不够。”
那晏晏没法往下接了，要是一万两，她就算打一辈子工也赚不来这么多钱。“一万两不能够吧，我有这么值钱么？”
百里牧瞟了她一眼，心道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就钻在钱眼里了，他不过就是随便一唬，她还当真在盘算还钱的事情了，可见至少她还有个优点，不占便宜明算帐。“那可是人命官司，你手上砸的是坤宁宫掌事太监的命。估摸着往死里坑我，难道因为价高就任你去送死么？”
话锋这么一转，欠钱的事儿，又扯到了欠情的份上，她苦着脸，掏空了她这小脆身板，也还不出这么银子。
晏晏无助地叹了口气，埋怨道：“真坑，改明儿千万别栽在我手上，否则让那些老嬷嬷把坑您的都吐出来。”
百里牧一听有余地了，又落力了两成。“你别光顾着说好听的。算了，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由你吧。”
晏晏仰起头看他，感动之余更有些疑惑，问道：“王爷，你嫌钱烫手么，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钱赎我？”
这下把百里牧给问住了，他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说中秋月下，的确让他惊鸿一瞥，可他也怀疑过有苦肉计的嫌疑。
打听之下是罪臣庞修年之女，庞氏一门凋零，心里总有些幽幽绕绕的不忍心。后来又听说她胆大包天，娇滴滴的姑娘成了杀人犯，了解之后发现那人该杀，去势的太监欺辱宫女，坏事干了一车，庞晏晏算是为民除害，却要搭上自己的命。
他又不忍心了。
这阵子近身接触下来，又发现她有趣之处，有烟火气，又可爱，简直是日常家居陪伴的上品。
百里牧抱起双臂，想了个说辞，道：“看你可怜。”
晏晏唉声叹气了一通，屈膝朝他纳了个福。“我明白了，您让我还钱，我还不起，我这辈子就当卖给您了，再也不动要走的念头，除非主子爷爷您让我走，否则我就是老死，也要死在您跟前。”
话糙理不糙，这个榆木脑袋算是懂了。“这可是你说的，要不要我给你立张字据，省得你过阵子又忘记了。”
晏晏摆手说不要，卖身契这玩意儿看了堵心。“您放心，我长记性了。您走东边，我去东边，您走西边，我随去西边。横竖您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