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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里一应齐备，财神像坐下瓜果牺牲摆的齐全规整，三株清香送到王爷手上，他回顾了晏晏一眼，复又虔诚地举起清香贴到额上，口中念念有词了两句，规规矩矩地鞠了三个躬。
晏晏欣慰地笑了笑，从灶房出来，理了理裙裾上的禁步，缓缓走着，偏过身跟他解释道：“您别嫌我麻烦，咱们北靖国是礼仪之邦，汉人对大时大节的尤其讲究风俗规范，说白了，就是心底对美好生活的念想罢了。”
百里牧摩挲着她梳整的发髻，笑了声，事儿妈。“不过，我喜欢。过得有烟火气，咱们才像是夫妻。”
清幽的笑意仿若三月初春的阳光明媚又让人欢喜，她就这么怔怔看他，直到眼角酸涩似乎有泪湿的痕迹，赶紧回头，不想还是落在他眼里。
即便有一瞬间幸福上了云端，可下一秒却被现实沉沉打落阴曹地府去。时日终归是无多了，身上的毒性没有解药，便没有真正展颜欢笑的那一刻。
她不再看他，但手仍然被攥紧，“今儿迎了财神，您可别忘了年底送他上天述职，记得给财神爷送点糖瓜，让他给咱们府上多多美言。”
他嗯了声，声气都不敢太大，低着头半晌道：“那你记着提醒我，府上的事儿张罗好，发送的事儿我来办。”
她应了声好，还不算到穷途末路，没必要彼此都过得苦哈哈的，互相骗骗对方，求得一日算一日，多余下来的，就当是赚的。
“您饿不饿？”维持一贯柔情蜜意的笑容，“该用早膳去了。”
百里牧赶紧赞同，道：“折腾一早上，的确是饿了，赶紧用了早膳回去睡个回笼觉。”
王爷是大尾巴狼，看到猎物就露出獠牙，晏晏有点后怕，“您这回是好全乎了么？”
“好得透透的。”百里牧舒展身姿，“不信为夫证明给你看。”
花厅熏着抒雅香，余香袅袅，柑橘的清冽氤氲起融融的暖意，两人携手并肩坐着，莲纹脚酸枝木圆桌不算大，府上人口不多，桌子太大反而显得人丁越发单薄。
酸枝木桌子纹路顺滑，走线流畅，可就是看着眼生，晏晏上下打量了好几眼，道：“您换了桌子？”
百里牧嗯了声，“两人吃饭用不了太大的桌台，你又不喜欢铺张，我便命人换了张小巧些的。”
心下了然，但没有过多的表露，王府上人丁兴旺，阖家团圆，围桌吃饭，自然是越大越好的，可眼下他俩的境况一眼看到头，掰起手指都费事，不过两个人罢了。
她尴尬地浮起了一丝笑色，百里牧比她还揪细，怕她介意自己无所出的事，连大桌子都换成小桌子了，花费起心思来是半点都不省。
奴婢们托着漆盘，一道道热气腾腾的佳肴摆上桌台，好在酸枝木的圆桌比上回那桌的规格是小了不少，可放在寻常人家的屋里看，照样占了大半间。
白瓷大汤盘里装着饺子，旁边配了四个白瓷大碟子，分别盛着白玉豆腐、柿饼、三鲜菜、鱼肉圆子。爱书屋 u.
伺候王爷的活计，晏晏惯于亲力亲为，不爱假手于人，婢子们布好了菜，便让她们都撤了出去。
汤盘里挑了三四个饺子，盛在碗里递给百里牧，他接过手里，眯着眼看她，道：“这又是什么讲头？”
晏晏托着腮，满含期待看他，道：“您先吃了再说。”
百里牧吃到了满满一口蜜糖，道了声：“真甜。”
她展颜一笑，道：“祝您生活甜蜜，仕途如意。”
他眯着眼笑得欢快，又吃到了花生馅儿的，晏晏顺势祝他健康长寿。“还有什么馅儿的？”
“这我可说不准，让厨子按照吉利的馅料填的。”她指着碗里另外两枚，“您都尝一尝，那是什么馅儿的？”
百里牧乐见她欢喜，便咬了半口，红枣馅儿就这么跑出来了，晏晏蹙了蹙眉，尴尬斯须，逢着破五的日子都说吉利话，看到了红枣，便是不能免俗了。“祝您……早生贵子。”
连忙搁下调羹，装作老大不乐意的，愠怒道：“哪个奴才没眼力劲，往饺子里瞎裹什么红枣馅儿，本王最烦吃枣泥了。”
晏晏明白他的心意，使劲给她的脸面找补呢，她的短处就跟道天堑似的，永远横亘在彼此中间，即便两人好到了天边去，没有子嗣，终归不够完整。有朝一日她撒手人寰了，连个感情上的念想都无法留下。
舀起半个枣泥馅儿的饺子吃进嘴里，心里有伤怀，滋味自然谈不上好。照旧嘴角勾起玄月，“您别撒气，大过年的饺子馅儿统共就这么一些，枣泥也挺好的，您不爱吃，我可爱吃的，一会儿您咬到枣泥馅儿的都匀给我呗。”
他唔了声，虽说胃口倒了一半，可心上人作伴，哪有撒手就走的道理。碗里还剩了一枚饺子，生怕再惹她胡思乱想，赶紧吃进去辨了辨，栗子馅儿的，跟枣泥倒是挺合衬的，早生贵子，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他寻思厨房的厨子该罚了，大过年的，这是催生呐，一倒霉催的厨子合适么。
晏晏见他闷声不响的，知道是肚子里做文章了，“王爷，您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他赶紧说没想，“饺子好吃。”
一听便知是借口，她也懒得戳穿，横竖她时日无多，该看开的事情趁早都得放开怀抱了。待她走后，王妃的位置还是得空置出来，到时候九王府女眷第一把交椅谁来坐，与她无关，她只盼着，继位的王妃温良恭顺，不必太聪明，会疼人就好。
“您别担心我，其实我挺好的，您确实没必要把花厅的大桌子换小了，将来您儿孙满堂了，这么顶小圆桌岂不是磕碜了么。”
眉峰一扬，他算是听出门门道道来了。她这是要安排起后事来了，这话他决计不爱听，赶紧截停了她。“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你也不用替我担心，倒是眼前有事儿，前阵子你倒是提醒我了，海棠春宴的通婢留着无用，倒不如想个办法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