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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审视晏晏的脸色,颊上坠红晕,但整个脸素净到泛白,“你该不是在风口上吹坏了吧。让你随身带个使唤的婢子你偏不听,好歹你睡迷糊过去有人伺候遮挡。”
晏晏连忙说不碍事,腼腆道:“怕是信期近了,气色不好。”
百里牧大感失望,却不得不面对,早知道她身上的病灶,就跟个炮仗似的,遇到火星子就爆炸,等到噼里啪啦一串爆完,这条路也走到头了。这事儿经不起惦记,一想起来头皮发麻,舌头都汪汪苦了。
方桌上摆着水果盘,晏晏拿了一枚丑橘剥开,对半掰开,撕去洁白的纹理,拿开一瓣塞到自己嘴里,甜蜜多汁,冰沁鲜美。百里牧见状,忙从她手上抢了丑橘过去。“您这不讲道理了,要吃自个儿剥去。”
百里牧吃了两瓣说好吃,又道:“我这是为你好,信期将至,你就要严阵以待,生冷寒凉的东西少吃,仔细肚子疼。”
一派用心良苦的说辞,话里话外都是让人无法反驳的关怀好意。吃完了丑橘,他要关心关心晏晏的心情,怕她受了委屈一个人憋着无处诉苦,便循循善诱道:“今儿入乾新宫,皇后有没有为难你?”
晏晏不爱挑事,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她命途有限,活不了太久,要是百里牧为她强出头,而到处树敌,这买卖就亏大发了。“没有为难,还赏了首饰,我嫌太重,给了畅音园的婢子一颗金瓜子当跑腿费,替我把赏赐送到王府的安车上去了。”
他虽有疑窦,但观察晏晏的态度自然,似乎并无过激之事,暂时便不予追究了。晏晏觑他神情,面上常带笑,间或有愁容,她不解问道:“皇上找您有紧要之事么,您上回说的东越国君万寿诞,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恐怕还要再过阵子。”百里牧按了按她的肩膀,“父皇的意思,等榕儿发送之后,再启程赴东越国。好歹只有这么一个公主小妹,让哥子们齐齐整整地送送她。”
晏晏点点头,甚为理解,稚子无辜,小小年纪就这么夭折了,人活着一世恐怕都是一场空。“公主如今在地下冰棺你待着孤寂,倒不如趁早发送了,早入轮回吧。”
皇后是个沉着冷静的主,皇上念她爱女情切,特准她接待命妇入宫御宴之后,便可以着手处置,但她苦熬着一口气,愣是等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之后,才命内务府办理百里榕丧葬大礼。
年节最讲究吉利,凡事都取好意,若是在正月里办白事,生怕于国运有碍,身为国母更要为国祈福的担当和觉悟。她只好忍受着对爱女的愧疚,整日活在痛苦的自责中,也要把端稳持重的一面表现在人前。
凤栖阁正殿布置成了灵堂,白绫黄幡,香火青烟,道士在院中手执长剑做道场,驱赶邪祟,护公主英灵。
命妇们跪在公主灵棺前垂首哀悼,晏晏就在白花花的人群中跪着,头上顶着一圈白纱,装样子抹泪。
皇后识大体,公主发丧守灵的日子避开了大年节,皇帝特准大操大办,皇后懿旨一下,内外命妇们都要入凤栖阁为公主守灵七日,这个可苦了百里牧了,原以为正月落台就能带着晏晏往东越国寻访名医,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么一耗又是七日。世纪 .2000xs.
宫里妃位以上的正主,守一个时辰就准回去了,毕竟是公主的位分,让妃子们苦守灵堂于理不合,可妃位以下的内命妇,以及宫外的诰命就没这么轻松了,懿旨写的清清楚楚,七日斋戒,诚心守灵。
晏晏暗落落觉得这道懿旨是冲她来的,皇后是公报私仇,不遗余力地整治她,不让她有好日子过。
王妃在凤栖阁守灵堂,百里牧也无心回王府,只好寻摸了点公务,假意在军机处值房过夜。
这天说变就变,正月打头几日晴好,之后便是阴雨绵绵,雨下的没完没了,芦花似的小雪紧随其后。凤栖阁正殿直棂门大开,南北而来的风长驱,垂幔纷飞,跪在蒲团上的命妇们冻得瑟瑟发抖。
大家只好轮流到左右偏殿休息,可谁都不敢休息太久,囫囵觉是不敢睡的,至多打个盹,又得回来跪着。表面上是给夭折的公主祈福,其实所谓的虔诚,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子时过后,宫宇之外阒然的天,正殿中灯火昭彰,晏晏实在是乏累了,垂头耷脑,眼皮子都快缝在一起了。紧挨着的御史夫人跟她换班,她半句没有推辞,赶紧起来往西偏殿挪过去。
伸手扶着门框,脚腕子打软,幸亏另一手上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暖意,适时借了把力,脑袋才没有撞到大门凸起的雕花上。
她道了声多谢,身边的人说不必,混沌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声惊醒,偏头一看,清俊儒雅的相貌,修长潇洒的身条,不是百里牧,而是六王爷百里铮。
慌忙移开手,嘴唇长时间不启了,有点结巴似的,“六……六王爷?”
百里铮拉着他往门里一带,合上了殿门,捂住了晏晏的嘴,戏谑道:“小声点,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得了。”
灵堂英气重,宫里的王爷不必来守夜,只需在发送之日陪送即可,晏晏在大晚上的偏殿看到百里铮大惑不解,“外面下雪了,你还这里做什么,不冷么?”
她这厢问百里铮冷不冷,自个儿倒是哆嗦地抖抖腿,要不怎么说皇后故意折腾人,大殿没有遮拦,冷风大剌剌往人脖子里灌,冻得骨头缝都结冰了。
百里铮没回答她,倒是先从袖袋里掏出黄铜雕蝙蝠纹的手炉,直接往她手心里塞。“手脚都冰凉成这样了,本王瞧你是够冷的。”又摸出手巾递过去,转过头去,“鼻涕都快掉出来了,身为王妃也要注意仪表仪态,没得被人看了暗地里笑你。”
鼻涕掉出来就丑毙了,饶是晏晏这等视脸皮如粪土的人也不能接受在人前流涕。不及多想,忙从百里铮手里接过手巾擤鼻涕,擤过之后有点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