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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铮看了她一瞬发懵的样子心觉可爱，“你用我的手巾擤鼻涕？你让本王用什么？”
一时之间进退维谷，手巾是贴身之物，对方还是个王爷，这手巾还也不是，扔也不是，藏更不妥。
她讪讪地看百里铮，唇角流露尴尬，“您也冻出鼻涕了么？”
百里铮唔了声，故意表现出斤斤计较，道：“这天太冷了，一会儿本王万一冻出鼻涕，被人瞧见了，失了威严。”
晏晏觑了眼雕花窗外乌蒙蒙的天，“大半夜的，不至于吧。”
“甭管至于不至于的，把手巾还给本王。”百里铮又道，“可你都擤了秽物，让本王怎么用？”
晏晏觉得这王爷矫情到没边了，喜欢走歪门邪道的人到底骨子里就是小算盘，不就是块手巾么，这怎么还没完没了。可她不敢发作，一来么，人家地位盖他一头，想捏死她不是难事。二来么，确实是她理亏，百里铮掏出手巾，也没有明确表示给她用，估摸这么算是她误会了。三来么，子夜时分，偏殿没有旁人，孤男寡女相处一室恐怕瓜田李下，传出去不好看相了。
“那您说怎么办呗？”她想了下，“要么我买了您的手巾，既然是您用过的东西，我给个高价，十两银子。”
百里铮呼哧笑了下，语带不屑道：“本王像是缺十两银子的人么？”
雕花窗外呼啸冷风，不停撞着脆弱的窗纸，好似一不小心就能捅个窟窿撞进来了。
晏晏被他绕得脑壳疼，一整天都是做道场的声音，这会儿又累又饿，还碰上百里铮这桩无头公案，人疲累的时候，情绪特别柔弱，跟他一言不搭，便泪盈于睫。
百里铮微微低视，心弦被她拨弄得猎猎作响，他自责懊恼，鬼使神差来这里跟她玩少年少女矫情的游戏，他应该也是脑抽筋神志不清了。可看她沮丧起来，顿时玩心大失。“怕了怕了，不就是块手巾么，也值当你掉泪珠子。”
晏晏闷头被敲了一棒似的，连连解释道：“我的眼泪哪有这么不值钱，不过是好几天这么不眠不休的，眼皮子干涩，困得厉害。”
瞧她眼下的确笼罩青影，再这么磨蹭下去，偏殿该来人了，好不容易轮到她休息的工夫，怕是要被他消磨殆尽了。“这手巾对本王意义重大，既然是你沾染了贴身之物，本王也不为难你，洗干净还给本王就好。”
晏晏说成，把人家的贴身手巾弄脏了，洗干净归还，这也算公道。“这是人姑娘送的吧。”
百里铮脸色一僵，动了动嘴皮子，“莲生送的。”
“莲生？”晏晏转念一回忆，那个姣姣俏俏、不男不女扮花旦的小生，手巾乃是近身之物，互相馈赠，岂不是情牵一线？
她当即给了个讳莫如深的脸色，“既是爱人相赠，那是矜贵之物，的确是我不对，把它给弄污了。”56小说 .56xiaoshuo.
听到爱人两字，百里铮不由眉心一抖，吓得自己打了个哆嗦，万般无奈也得承认他跟莲生的私情，否则九王妃必然对他是避之不及的。
适才惊见百里铮大感讶然，孤男寡女到底不合适，可百里铮剖白内心喜欢男人，似乎是无形中打消她的顾虑。
晏晏回道：“待我洗干净了，必定送还原主。”
百里铮走到倚窗的莲纹脚半桌边，指了碟子上的桂花糕，问道：“跪了几个时辰该是饿了吧，吃些点心，喝点茶暖乎下。”
晏晏嗳了声，脏污的手巾踹回袖袋里，手上捧起手炉，拖着僵硬的身子，坐在桌边圈椅上。咬了口桂花糕，一脸嫌弃，道：“忒干了点。”
百里铮赶紧给她斟茶递过去，晏晏喝了口，“水都冷了。”
“你这冷也不好，干也不好的，也太难伺候了。”
晏晏狐疑地看百里铮，好奇道：“六王爷，您这大半夜不回王府休息的，来凤栖阁干嘛来了？”
好在百里铮有急智，摆出深情似海的模样，道：“本王就这么一个妹妹，榕儿虽然年幼，却跟本王感情深笃，谁知就这么夭折了，本王这心里难受。”
半真半假掺水的一通深情告白，也不知道晏晏听进去了没有，他故作伤怀了半天，瞥过眼再看，晏晏垂着头就跟悬梁似的，人已经闭目堪堪睡着了。
他怕晏晏着凉，刚提手解领上的盘扣，殿门外传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百里铮只好忍着一腔子挂怀闪身往偏殿垂落的帐幔出隐匿而去。
殿门推开，三三两两的女眷鱼贯而入，晏晏睁开眼叹息，适才百里铮在她耳畔絮叨，她不欲与他多言，只好佯装睡着。
对这个六王爷谈不上有多厌恶，只不过他是百里牧的政敌，好歹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疏远些方显分寸感。藏在袖袋里的手巾隐隐压在她心上，到底算是她疏忽了，被冻晕了吧，才会这么不挑拣，拿了六王爷的手巾就用。
手上温热，低头一看，蝙蝠纹的手炉还揣着，这会儿无法物归原主了，只能再找机会去归还了。
进来的命妇们，都被被正殿的冷风吹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看到九王妃屈膝纳福，互相客气地笑了笑，都是又累又冻的人，攀谈了几句各自找个位置靠着闭目养神，等待下一场的哭丧。
凤栖阁的法事做得声势浩大，命妇们哭声震天四海，起初是做做样子，眼泪是有方向的，泪珠子掉得多了，真想到了伤心处，情绪被带动起来了。一想到整日都圈禁在一亩三分地里，饥寒交迫受苦处，心里都是苦哈哈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山海呼啸了。
乾新宫夜凉，芦花小雪倏然飘落，落在地上、墙上，到底不成气候，徒增寒凉。令仪睡不着，驻立在床前，耳畔隐隐传来凤栖阁上空悲怆的哭声。
洛霜踩着细碎的轻步，绕过屏风见皇后久不成寐，纤弱的身子站得笔挺，好似衰败的残花似的，毫无生气。“娘娘，奴婢在凤栖阁见到了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