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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来,都不由带了些愁容,对上彼此的目光,又是傻笑。
许厚璞敲敲她的头:“看你这脸色,我娘莫不是京城第一恶婆婆?”
舒德音吐吐舌头,但笑不语。
许厚璞瞪她一眼,嘀咕:“女人啊,没一个省心的。”
舒德音不同意他这个论调:“烧杀掳掠的勾当,有几桩是女人干的?流血漂橹、伏尸百万的恶行,难道不是男人们干出来的?还有那朝堂倾拈、算计戕害,难不成是女人做出来的?留给女人的世界太小,看不到别的,才为了一点不甘和怨恨,在后宅捉对厮杀罢了。”
许厚璞被她堵住了,沉默了半响,道:“你说的有理。是我偏见了。”
舒德音皱皱鼻子:“那是因为三哥离那些男人世界的丑恶太远了,离后宅的争斗却是太近了。”
许厚璞一僵,是了,他幼年丧父,侯爷常年在外,世子顾忌太多,从不对他多加管教。长于妇人之手,可不是离男人世界太远,离后宅太近了么!
舒德音又道:“其实这样说也不对,男人世界、女人世界,怎么就有这样的划分呢?要是女子能走出宅子,去担当、去行事,倒未必比男子差呢!这世界的框框架架太累赘了,打碎了才好呢!男子去红袖招寻欢作乐,没人说半句不是。可我若是去那里照顾自家姐姐,什么坏事不曾干的,反要被人非议,这算什么呢?岂不是对女子过于苛刻了吗?”
说着,又想起了围炉宴时英国公府家的小姐对姐姐的侮辱:“连女子都对女子这般心怀恶意,一味宽容男子,把罪责都推到无辜的女子身上,真是可笑呢!怪不得有那么多故事说女子红颜祸水。男子建功立业,全靠自身发奋;男子要祸国殃民了,那就全是女子蛊惑的,这是什么逻辑呢?”
两人一路往水云居去,舒德音不知不觉说了一路,真是想不通啊,真是不公平啊。
许厚璞从未听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先咋舌了一番,觉得我的个乖乖,我媳妇儿真不是一般人啊!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可听着听着,却不由发散想开了去。是了,这世界,对女子,似乎真满是恶意的。
但看娘嫁给了爹,虽说身份悬殊,两人结为夫妻,只要双方乐意,不计较利益得失,旁人有什么可说的呢?
爹爹从未嫌弃过娘,偏偏京城的那些长舌妇们,对这桩事议论了快二十年,活似娘剥夺了她们的利益似的。
再说娘,媳妇儿进门后,娘就一直耿耿于怀,处处针对。为何不想一想,定下这桩婚事的是侯爷,怎不敢冲着侯爷去呢?
一方面欺软怕硬,另一方面,也是女子对女子的轻视。男人不把女子当回事,女子便也跟着,不把彼此当个人了。
这么想,不由难堪起来,毕竟,做出这等事体的,是自己的娘。
舒德音越说越义愤填膺:“有那些以为自己开明些的,说什么贤妻一个,出息一窝。这也是没起子尽胡说的!贤妻既然那么贤惠,叫她施展长才岂不是好?偏不,只把她拘在后宅中,伺候丈夫、教养子女。辛苦一生,丈夫子女都出息了,才得一个贤妻的名头,有什么用呢?丈夫子女出息,是女子一人就能决定的么?娘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一把她嫁个提不起来的纨绔破落户⋯⋯”
许厚璞:⋯⋯咦,膝盖为什么好疼?
“⋯⋯那女子即便是心血熬干了,一生也成不了贤妻,按这个说法,那女子也没什么价值了。这如何公平呢?
“男子们便不受这些束缚的。妻子不好,只说岳家没教养好,妻子本身不贤;子女不好,只说妻子无能,没尽嫡母的责任。他只要读书进学、加官进爵,就出息了。男人那般能耐的,怎不多受些约束呢?”天天书吧 .tiantianshuba.
许厚璞冷汗都要出来了:“媳妇儿,我这般没出息,你是不是很不满意?”
舒德音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会呢?我是说,这世界奇怪就在这里,活该男子都要青云直上、女子只困在方寸之地似的。照我说,有能耐上进的,去上进就是,管他是男是女;有那喜欢窝着,舒舒服服、吃吃喝喝过一生的,管他是男是女呢,只要有他活下去的法门,不伤天害理的,随他去呗!有些人上进就满足了,对别的人来说,上进多累啊!”
许厚璞再一次觉得膝盖中箭了,只是来不及疼:“媳妇儿,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这可太⋯⋯前卫了。
舒德音总算说痛快了,被他一问,又有些赧然:“我就没事瞎想,也没想明白呢,有些话也不一定对。”
“这还没想明白呢?那要想明白了,得是什么样?”
舒德音耸肩:“我就是被困在侯府里头,有时候想想,真有些怕了。讨好了婆婆,讨好了伯娘婶娘,讨好了兄弟姐妹,就讨好不了我自己啦,也不会有我自己啦!可要不讨好,在这宅子里,也不好过。不想做世人眼里的贤妻孝媳,可真不做了,心里又时常怪责自己,多矛盾呀!”
说到这里,好兄弟般拍拍许厚璞的肩膀:“所以啊,我知道中间的为难之处,自然要提醒自己,一味逼着你做他人眼中有出息的子弟,有什么意思呢?我若是哪日脑子不清楚了,也苦劝你上进,你可千万记得,把我今日的话说出来,狠狠打我的脸啊!”
许厚璞默,眼看要进到水云居,忽然道:“我早点娶了你,该多好啊!”
这告白来得猝不及防,舒德音不由站住了,眨眨眼:“咦?”
许厚璞调皮一笑:“不对,你要是我妹子,该多好啊!”
舒德音满脸黑线,就听许厚璞接着道:“我就能好好把你宠着长大,给你挑个最好的男子,把你嫁了。”
舒德音是懵逼的:“为啥呀?”
许厚璞摸摸她的头,笑笑不说话。娘啊,你知道吗?若不是天意弄人,这样的女孩儿,是不会落到我们二房的,甚至,侯府有能配得上她的男子吗?从他的眼光看,是没有的。
我们都是最俗不过的大俗人,只会折了她的翅膀;而那真正配得上她的男子,会跟得上她的思想,做托举她的风。
当然,他想的这些,若是说给舒德音听了,她说不得也会说一句:谁说女子要成才,定要男子帮助成全呢?我偏要自个儿立起来。
果然,就听小姑娘轻声道:“三哥,从前你答应我的,待会儿到了母亲跟前,你不许帮我。”
见了二太太的面,二太太劈头就是一句:“跪下!”
舒德音垂首道:“若跪下母亲能够消气,媳妇自然要跪的。只是跪了,母亲也不会消气的。”
“舒家就是这样教你做人媳妇的?你姐姐就是这么挑唆你的?”
“舒家家教再好,也不叫我逆来顺受。母亲看不惯我,无论我是好是坏,都要受母亲指责。您这般行事,即便有一日说的是对的,也难以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