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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皇毕竟是人狱中的皇帝,多少对修仙有些了解。
照夜君是人狱的天意之子,太一府府尊玄墨是堂奥的天意之子,而如今知道花照夜和玄墨居然是胞兄胞弟之后更是言辞间毕恭毕敬。
哪怕政策上歧视仙籍,但这些天潢贵胄个个都还指着通过修仙来保长生,绝不敢当着修真者的面说三道四。
这一点应离从来没有认真考量过,在她的刻板印象中,凡夫俗子对神仙明明都是仰望的,但现实却是这些人明明一边仰望着,一边唾弃着。
毕竟仰望的是长生不老,唾弃的是修仙无助于国家机器的运转,这两点看似矛盾,但事实上又毫无矛盾。
而整个堂奥大陆虽说被人狱排斥,但大体上也本着爱信信不信滚的原则没有采取什么反制措施。
虽说应离也听说过不少在人狱受了欺凌,到堂奥修成不坏金身后反过头会人狱打砸抢烧找茬的例子。
据师尊玄思真人说,明离自己原本就是人狱大户人家出身,因为哪个不长眼的妾室蹂躏了一个家生奴,结果家生奴正好颇有修仙天赋被当时游历路过看不过眼的仙人救走。
过了不知道多少年,那妾室都老得快进棺材了,修出些门道的家生奴终于找了回来,一人一刀把明离全家都给宰了,最后一把火将那座员外府烧了个干净剔透。
然后明离又被“恰巧”游历路过的师尊玄思给救回了太一府。
但这不过是常见但终究不成规模的小恶,堂奥绝大部分修真者都很爱惜羽毛,这种损阴德的事情除非破罐破摔不想飞升众天界了,不然轻易是不会去做的。
总体来说,两边能够在相互嫌弃的主流思想控制下以千年万年计地保持稳定和睦,也真的是一件相当奇迹的事了。
甚至在除魔卫道这件事上,堂奥和人狱还能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种理念而通力合作。
话说还头,苻皇希望玄墨在台阁动荡,无人能镇压的时候再出手,其他时候只要旁观内乱即可。
毕竟朝堂朋党之争,甚至是夺嫡之争,说到底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哪怕这些人都有些修为,但和真正的修真者比起来,那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人与人的争斗闹大了,搞个神仙镇压一下,这是苻皇结合人狱与堂奥的实际情况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至于这个尺度怎么把握,苻皇自己支支吾吾有所保留,给不出任何明确的答案。
有一个问题应离不关心,但玄墨疑问了很久:“敢问陛下,为什么如此信任照夜君,甚至敢将一国立储之事交付给他?”
苻皇耷拉着老迈无神的眼皮朝着玄墨打量了一会儿:“照夜兄他可看不上区区一国一地之内乱,他愿意分神出手相助已经是寡人的福气了。”
这个照夜君这么牛的么?应离只是在心里感叹一句,但对她来说,照夜君就算是玉皇大帝下方都跟她没关系。
更何况这里没有玉皇大帝。
对着被紧紧关闭的内殿大门面壁了好一会儿,那位虞逢时虞将军终于转身朝苻皇的病榻飘了过来。
应离将袖中藏着的藏魂珠夹在手中,心里开始默默念诵着对应的咒文。
“若是玄墨尊者在过程中遇到什么无解之事,尽可以找定川侯问话,他是可信之人。”
听到苻皇提起了温怀焰,那魂影停住了脚步,正好停在藏魂珠效力范围外半步的位置。
靠。应离心中暗骂一声,忍不住回头朝那虞逢时张望。
这张脸和温怀焰一点都不像,半分都不像,但是眼下的那颗泪痣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
靠靠靠,这是什么狗血剧,自己到现在跟温怀焰连话都没讲过,居然已经把他老底给扒出来了?
这让自己以后还怎么直视那位兄台。
虞逢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挂着怀念往昔快乐时光的神情。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苻皇咳嗽几声,拿帕子捂着自己的嘴。
应离眼见着那绢丝帕子被血染红了,可苻皇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那个定川侯布衣出身,身家清白,才干出众,是寒凛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文能定川平水患,武能提枪上马浴血,而且入朝后也不做什么结党营私的勾当,若是朝中这些个老朽废材能有温怀焰一半的实干,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局面了。”
应离可不觉得这是在夸赞定川侯,还记不记得这个苻皇才说完的话,如今立储就是立了个明靶子,只会引得各方群起而攻之。
所以他把三个宝贝儿子藏起来细心考校对比,却将白衣出身的温怀焰举高捧杀,这是明摆着把那位定川侯架在火上烤,而且是高火猛油。
就只是短短听苻皇絮叨了那么几句,应离心中便似乎对寒凛这局势有了些了解。
恐怕等苻皇宾天之后,不管哪个皇子上位,被拉出去祭天的人中一定有温怀焰的一席之地。
苻皇似乎又想起了些更久远的旧事,玄墨和应离是局外人,是陌生人,多听些入耳并不妨事。
“不知道为什么,见着定川侯,寡人就想起曾经陪寡人打天下的一位故人,虽然明知这两人毫无相似之处,但每每见着定川侯脸上那颗泪痣,心中还是不禁怆然,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寡人也早就不是原本意气风发一腔热血的少年人了。”
苻皇的眼角是当真有泪,沿着纵横的皱纹留下,随即又很快干涸在脸上,被苻皇颤颤巍巍地拿沾血的帕子抹去,连脸上都多了抹血迹。
“稍后寡人会下诏,由定川侯温怀焰亲自配合你,玄墨尊者是照夜君的胞弟,有什么想做的尽管放手去做,定川侯那头一力帮你推行。”
看着苻皇脸上的老泪,又看着苻皇脸上的血痕。
一滴泪,一道血痕,轻易便尺幅出一道千里无情帝王路。
扭头望向虞逢时,他只是不断地摇头,中年军人本该坚毅刚强的脸上却写满了颓靡和沮丧。
我这就带你走。应离在心里小声同他说。
虞逢时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猛然抬头望向应离,对视间,不敢置信地连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