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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司马奕,已是傍晚黄昏,他本是要留下来,与顾恺之彻夜长谈的,但袁将军担心他安危,定要请他回府去。
以至于,顾恺之暗自思忖,皇帝对司马奕的庇护,真是过于谨慎小心。
目送司马奕远去,顾恺之转身回别院,却见仆人匆匆走来,递给他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大哥亲启”四字。
顾恺之好奇,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仆人道:“是街边闲人送来的,有好些时辰了,只是公子会友,不敢打搅清静,这才拿给公子。”
顾恺之恍然,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只见上面写道:“两日后,官瓦寺外绿水湖边,等你!记得要来。”
纸上没有署名,但字迹娟秀工整,下角还有个嘻嘻哈哈的图形,隐约能看出璇玑的模样,顾恺之霎时认出,这必是璇玑送来的。
可他很好奇,要见他直接来别院好了,何必要多此一举,等两日后去绿水湖边呢?
恍惚间,顾恺之又记起,两日后官瓦寺竣工,届时大开山门,会有不少达官显贵前去观礼,当晚还要赴桓温雅集。
似乎所有事情,全都放到了两日后。
既是璇玑相邀,便不得不去了,正好他也想问问,为什么那日不辞而别。
两日转眼而过,官瓦寺大开山门,今日算得上盛会,可是这几日过去,还不见王献之回来,也不知是否醉倒在温柔乡,被佳人拦住了腿脚。
顾恺之原以为,要独身前往官瓦寺,却不想司马奕早早来了,要与他同去凑热闹,还说这半年困在台城,许久都没有乐趣,明日又要回台城侍奉皇帝,借着今日这个机会,正好陪顾恺之游乐一番。
顾恺之推托不过,只好答应了他,两人同去官瓦寺。
官瓦寺位于小长干,从别院过去用了大半个时辰,加之今日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妖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道路愈加难行。
来到官瓦寺前,已然是山门大开,即便有大雪挡路,也依旧达官显贵云集,人流如织热闹非常。
是时,司马奕笑问道:“贤弟可知道,这官瓦寺是何来历,能引来如此多贵人?”
思忖片刻,顾恺之请教道:“请大哥教我!”
司马奕道:“官瓦寺开山之祖,乃是慧力法师,因去岁奏请皇帝,于京城开山建寺,皇帝准奏颁下诏令,准他于陶官旧地建寺。”
顿了下,司马奕继续道:“建寺筑基之时,又因有人从地下掘出古瓦棺,故而得名官瓦寺,并由皇帝亲自赐名。”
顾恺之恍然,既是皇帝亲自赐名,引来达官显贵云集,倒也不算稀奇,加之官瓦寺来历曲奇,其中还有这段故事,想必今后必会不同凡响。
说话间,他们来到山门前,见有两个灰袍僧人,立于门前手持名册,凡有达官显贵路过,都会在名册上留名。
见了好奇,顾恺之惊疑道:“大哥,那是在做什么?”
司马奕解释道:“今日官瓦寺大开山门,自然要募捐功德,捐与不捐全凭心意,或多或少皆是功德。”
“达官显贵为了心安,多会广捐功德以求福佑,过后慧力法师主持法会,会于法会上宣读祷文,届时不管谁人捐钱,皆要兑现功德。”
顾恺之颇为犹疑,古怪道:“若是不捐,不碍事吧?”
似乎明白了什么,司马奕笑道:“不碍事,若是贤弟不方便,为兄帮你捐了便是,否则叫他人知道,会要笑话贤弟贫寒。”
顾恺之脸热,他初来京城,不懂这些俗礼世故,以为官瓦寺大开山门,只是个凑热闹的地方,哪会带多少钱财?
身为望族子弟,虽不能比乌衣巷里王谢之家,却也要自恃身份,若他人皆募捐功德,唯独他弃之不捐,的确会堕了晋陵顾氏声名。
“前面可是顾兄和琅琊王殿下?数年未见,顾兄过得可好?”
正当顾恺之赫然,答应司马奕好意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声音,且还认识他们,是许久不见的老相识。
循声望去,两个弱冠少年越走越近,均是衣着华贵器宇轩昂,见了顾恺之和司马奕,嘴角笑意更甚。
见是他们,顾恺之微蹙眉头,惊讶道:“庾希、庾倩,是你们!”
这两个弱冠少年,正是当初在丹阳画院,与顾恺之结下许多怨怼,出自颍川庾氏的庾希兄弟。
四年前,因他们是氏族子弟,又有颍川庾氏依靠,早离开丹阳画院在朝为官,如今早已身居高位。
相较而言,顾恺之则相形见绌,时至今日还是布衣白丁。
听王献之说,让顾恺之当心庾希兄弟,司马奕也多次诉苦,在朝中被颍川庾氏刁难。
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这兄弟二人。
看了眼司马奕,庾希寒暄道:“数年不见,三绝公子更胜往日,才华愈加逼人,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京城也比不得丹阳画院,顾兄有着大好前程,莫要自误才好。”
顾恺之皱起眉头,听出威胁之意,又听庾倩说道:“倒是琅琊王殿下,不在台城侍奉陛下,怎么今日出来了?离了陛下护佑,殿下可要当心才好。”
甫一见面便争锋相对,看来当年结下的怨怼,是很难再化解了,无论何时何地,顾恺之都难与庾氏兄弟两存。
近半年来,司马奕屡次遭庾氏刁难,早憋了许多火气,此时又听庾倩嘲讽,登时脸色阴沉,道:“今日官瓦寺大开山门,慧力法师也将宣讲法会,孤王来这里做什么,便不牢费心了。”
可见,司马奕是动了真火,否则以他中规中矩的性情,岂会以“孤王”自称?更不会如此针锋相对。
面对司马奕的威严,庾希登时脸色微变,朝堂内外众所周知,司马奕性情温和,即便朝堂上被人刁难,也极少见他发怒。
反倒是今日,只因为这几句话,便拿出了皇族威严,可谓咄咄怪事。
虽然庾希兄弟出自庾氏,又在朝堂与司马奕相对,可司马奕毕竟是皇族,真要比较起来,他岂敢放肆?
他甚至想到,司马奕之所以性情大变,必是为了维护顾恺之,否则以他如今处境,哪敢给自己结怨?
念及此处,庾希哂然笑道:“殿下说得是,是下臣多虑了,不知殿下募捐功德,可是留下名讳了?下臣兄弟也想略尽心意。”
见庾希知难而退,司马奕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提起笔,在名册上留下名讳,下写“十万钱”,意为捐募十万钱功德。
又将笔递给顾恺之,轻声道:“贤弟,该你了。”
顾恺之接过笔,凝神想了想,也在司马奕旁边,留下了自己名讳,下写“百万钱”。
再将笔扔还给僧人,顾恺之不愿停留,也不愿多做纠缠,转身进了山门内,背影可谓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