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086):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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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不从大门进,也不从二门迈,这宅院里恁添了一头半兽,自该令人惊诧。
    只是事情远不止此,人们更为惊诧的是,小姐既然贵为郡主,怎么不去京都纳福,而是孑然一身回到这穷乡僻壤,换回从前的便服,仿佛又到了从前。
    然而那次公主过来,即便芳儿馨儿也是华服锦饰,通身上下都是难掩的富丽,俨然已成新贵,而且她们都跟着公主去建康了,并且也没跟小姐回来。小姐虽然没明说,却也不隐瞒是与公主乃至芳儿她们刚刚分手,丫鬟都享受荣华富贵去了,小姐倒孤寂寂一个回老家,这不是更不合人情常理吗?
    从覃府的下人到整个龙山梢的乡亲都有各种不同的猜想,吴福也在想,这还是从前那个看着慢慢长大的小姐吗?除了样貌,总觉得像是换了个人。
    至于那一头半兽中的半人半兽木子,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他是老东家老夫人早年失散的儿子,老夫人就是为了护主——救护小姐,才不得不丢弃了儿子。现在老夫人不幸走了,小姐为了报恩,所以就把他带回老家来颐养。
    于是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这亘古不变的真理再次有力地被印证了一次,那恶人自然是本地恶霸赵家了,赵无求都已半死不活,更是人心大快。
    只是吴福都不敢多问一句,那么其他的下人更不敢问了,于是这种说法也就变成了大家都能接受的一种解释,只是不免为小姐可惜,这样做值当吗?
    这些话,自然不会有人敢当着兰子的面说,但是她也从吴福乃至董嫂她们的眼睛里看出来了。其实兰子心里也真苦,她哪想到木子会带着瑾儿来追自己。
    不说别的,光给他俩准备房间就让吴福为难。真要计较,这个宅院真正的主人该是小姐,即便老夫人在世,现在也只能算仆人。只是小姐口口声声称人少爷,如此抬举,似乎也该照着东家的待遇,安排住后院。但是吴福心中却不以为然,纵然小姐再抬举他,但这位份却还乱不得。再说毕竟孤男寡女,木子又有前科,瓜田李下,哪怕别人不在意,他当这管家可不敢含糊。
    再说木子这货先天本欠,身体却已发育得一点不差,而心智最多像个五六岁的孩童。虽说小姐跟他兄妹相称,他也得帮她检点,除非她正大光明嫁了人。那当然不可能,但不耽误他要竭力维护小姐的名声。所以到最后,他还是把木子和他的那猴安排到了前院的西偏厢,那儿被木子扯坏的隔断早就修好了。吴福他这人啥匠都会,大到屋架垒个墙,小到板凳枕刀板都能整。
    好在木子只要不撵他走就心满意足了,他哪有心思去计较这种细枝末节。倒是兰子有点上心了,吴福如此刻意,个中的道理她焉能不懂?感激之余,也受到了一点启发。也许把木子他们留在龙山梢应该是个不坏的选择。于是她就决定多呆几天,只要能让木子稍稍适应,也许就能哄他留下来了。
    然而也只过了一天多点,她就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应呆在这个曾经生活过十五年的宅院里了。原本离开船队,决计到家里来拐一下,心里还有一种满满的期待,经历了太多的陌生,她渴望回到那种熟悉的环境——可以不用脑子,不加提防,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地方,可是现在,她完全失望了。
    也就是这一天多点,她终算想明白了,她所希冀的那个熟悉的家,该配上熟悉的人,老夫人,芳儿,馨儿,既不用凝视,也不用谛听,一点脚步声,一丝人气味,都能断定是谁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缺了这一些活生生的人,这个所谓的熟悉,实际上变得比那些完全陌生的更为陌生,更让人阢陧。
    那是一种如履薄冰的不安,就怕行错走差。正所谓的熟悉,那些熟悉的名字常会有意无意脱口而出,没人的时候还好些,有两次董嫂的闺女就在旁边,猝然之间,谁都反应不过来,大眼对小眼,两个小丫头总以为她在梦呓。现在她们充做丫鬟——吴福不见芳儿她们回来,就让董嫂的闺女轮流在她的身边应卯,算个差使,也算个陪伴,显然让她独自住后院他不放心。
    本来放着京都里锦衣玉食的郡主不当,跑到乡下来布衣粗食,下人乃至乡里乡亲都在费尽思量,颇多猜疑,甚至怀疑她的心智是不是也跟木子一样坏了。现在动不动再叫那些没来由的名儿,岂不是更让人觉得她像煞疯了。
    心智受损的人,常有文痴武痴之分,大概这一回家里都到全了。想着木子曾经的种种行径,武痴一号自然是当仁不让,而她郁郁寡欢,说文痴也不为过。
    可她又能对谁去说,物是人非,还能有什么好心情?
    关键是赵家又出了点事,更是让人觉得在这龙山梢是待不下去了。
    赵老员外死了,据说是有人把她到家的消息告诉他了,还没说完人就双脚一蹬,拼着最后点力,嘶喊了一句就咽气了:“终于来了,我说过她终会来的……”
    兰子那叫一个悔呀,她本打算亲自上门去告诉他,不用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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