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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贺家,我胡永合就做不成生意了?
于是,胡永合渐渐也就不再往双水村跑了。耳边少了这个人的聒噪,贺耀宗起初还觉得清静,是件好事。
然而,就在前几天,贺耀宗在大女婿常有林的陪同下,照例赶着驴车去柳岔公社给几家老主顾送醋。结账闲聊时,那家杂货铺的老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哎,贺老汉,听说了没?咱们公社那个能人胡
永合,栽了!让上头给抓起来了!”
贺耀宗和常有林翁婿俩一听,当时就愣住了,手里捏着的钞票都忘了揣进口袋。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抓......抓起来了?为啥事?”常有林忍不住追问道。
“为啥?还能为啥!”
杂货铺老板撇撇嘴,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他那个搞长途贩运的伙计漏出来的口风,说是他新开的厂子里雇佣的人数超过了八个人,被人给举报了,这回啊,怕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贺耀宗站在那儿,半晌没说话,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凉。他虽然刻意疏远胡永合,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和庆幸。
后怕的是,这胡永合果然是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了;庆幸的是,自己听了女婿的话,早早划清了界限,否则,今天被牵连进去也说不定!
贺耀宗看着柳岔公社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这世道啊,看着是放开搞活了,可有些线,还真是碰不得!
他不由得再次想起女婿叶晨,心里暗道:还是年轻人看得远,看得清啊!回头得赶紧给秀莲和叶晨去封信,把这事说道说道。
这件事像块小石头,一直压在贺耀宗老汉的心底。直到小女儿贺秀莲和女婿叶晨从省城休假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醋坊后院的枣树下吃饭时,他才趁着饭桌上的热乎劲儿,把胡永合的事情当作一桩新闻说了出来。
“唉,谁能想到呢?”
贺耀宗抿了一口西凤酒,咂咂嘴,脸上带着几分后怕和感慨:
“柳岔公社那个胡永合,就是上次跟我一起住县招待所的那个,听说让上头给抓了!说是什么剥削雇工。!”
贺秀莲和姐姐、姐夫闻言都吃了一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啊?我的天!这罪名可不小!”
“他不是挺能折腾的吗?怎么栽在这上头了?”
“爸,他没牵连到咱家吧?”贺秀莲关切地问。
贺耀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咱家跟他就是面上来往,多亏了......”他说着,目光看向了一直安静吃饭,似乎并不惊讶的女婿叶晨。
叶晨放下筷子,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脸上是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他微微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对岳父和桌上众人说:
“爸,这事儿,我听着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见大家都望过来,便耐心地解释道:
“现在虽然是八十年代初,提倡改开,鼓励搞活经济,但很多政策条条框框还在摸索,边界并不清晰。
对个体户,对长途贩运这些,限制其实还是蛮多的。什么算合法经营,什么算正常雇工,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或者上面一句话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家人,继续深入分析:
“胡永合这个人,我虽然没见过,但听爸您之前的描述,他是个典型的胆子大,敢闯敢干的人。
这种人,最容易在形势一片大好时,被眼前的利益蒙住眼睛,只顾着往前冲,却忘了低头看看脚下的路是不是合规合法。
他搞长途贩运,一次包两辆卡车,跨省拉货,这规模,这动静,本身就很容易引起注意。
更重要的是,他太‘冒尖‘了。在柳公社,他恐怕是最富的那几个人之一吧?他一个人吃肉,吃得满嘴流油,可周围看着的人,很多可能连汤都喝不上。
这世上,从来不缺得了‘红眼病”的人。你比他强一点,他可能嫉妒;你比他强太多,他可能就只剩下恨了。
这种恨意积攒多了,举报信可能早就塞满了有关部门的信箱。所以,他被人举报,进而被查处,在我看来,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贺耀宗听着女婿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连连点头,心里的那点疑惑和后怕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庆幸和明晰:
“对对对!叶晨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么个理儿!我当时就觉得他路子太野,心里不踏实,还好听了你的,没跟他深交!”
贺秀莲也恍然大悟,看着丈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
“还是你看得明白!怪不得当初你一直提醒爸要稳当点。”
叶晨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对岳父说:
“爸,咱们贺家醋坊不一样。咱是祖传的手艺,踏踏实实做产品,本本分分做生意,不偷不抢,不越线。
虽然可能发不了胡永合那种横财,但细水长流,心里踏实。这年头,有时候啊,慢就是快,稳就是进。”
这番话,说得贺耀宗心里亮堂堂的,也更加坚定了要把醋坊这份家业稳稳当当做下去的决心。
饭桌上,一家人继续吃着聊着,话题渐渐转向了别的家常,但胡永合这件事带来的警示,却深深地印在了一家人的心里。窗外,双水村的夜晚宁静而安详,与柳岔公社那边的风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