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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裕京已经要添衣裳了。
凉沁沁的风,往贺玉舟手背上割了条无形的口子,他犹豫许久,才从门童手中接过信,缓缓地打开它:
“静川哥哥,见字如晤。我已往玉陵赴任,不知你何时归京,愿你平安归来。玉陵山水秀美,与崔州颇近,当是好去处。你可有给我带小猴子石雕吗?请托予信使吧,我等着它。”
是卫疏星的字,劲美端正,像有三十多年的功力,还在信纸一角画了两个圈,意为“圆圆”。
贺玉舟会心轻笑,又把信纸翻至背面,瞳孔忽的一颤,他更甚是往信封里掏了一掏??原来圆圆只给他留了这几十个字,再无其他。
太短了,几十个字真的太短了,能说什么事?
圆圆对他就只有这么少的话可说?
贺玉舟为此眩晕了一瞬,扶着门才能站稳:“我姨母在家吗?”
“在的,”门童道,“侯爷请进吧。”
贺玉舟在卫府住过一段时日,加之他十几年来一直是此地的常客,是以一草一木他都极为熟悉。
今日再来,心境却有不同,多了一份恐惧一份担忧,因此在见到卫淳后,他始终说不出话来,乌黑的凤眸毫无光彩。
“玉舟......圆圆离开裕京了。”这是卫淳说的第一句话。
贺玉舟没有碰茶杯,他怕自己拿不稳,嘴唇颤抖道:“圆圆何时回来?她真的一辈子不回裕京了吗?”
卫淳和卫疏星是亲母女,天生就有亲密的连接,且感情真挚,这样的母亲永远不怕见不着孩子。
她注视贺玉舟泛白的面色,为难道:“圆圆她,若无特殊缘故,回来做什么呢?她本就不是在裕京长大的啊。”
“述职,升官,探亲!”每说一字,贺玉舟的情绪便激动一分,他极力为卫疏星回裕京找着理由,仿佛笃定了终有重逢。
语罢,他怔忡了一下,头颅低垂:“抱歉,卫姨,我失态了。”
“不怨你,你是连日奔波,累着了也正常。”卫淳很理解他,“我看看你的身子,手伸过来。”
贺玉舟当即警惕起来,卫淳最擅长的是妇科与产科,他不知对方若为他细诊,能否诊出他已绝育。
这不是什么光彩事,贺玉舟要脸,不愿意由卫淳诊脉:“不必了卫姨,我好生休息几日就成。”
卫淳并不强迫他,反而为他出谋划策:“两地山高水远的,你大可以写信给圆圆。她心眼实,所有的信件都会认真回复,不会敷衍你。”
信当然是要写,贺玉舟还有几尊约定好的小猴子石雕未送出去,还有许多的话要说。
“可是玉舟,圆圆是你妹妹,你应当知道......兄长该给妹妹写什么样的信吧?”
卫淳的指节动了动,她待贺玉舟确实有姨母对侄儿的怜惜,可她最怜爱的究竟是亲女儿。
贺玉舟的眸色愈发暗淡:“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圆圆是我妹妹,我心里有数。”
他不信世上有永远的分别,他终能再见。
*
崔州。
到了故乡,就是熟悉的物候景色了,卫疏星计划先在崔州休息几日,再前往更南边的玉陵。
茫茫的水雾笼住了河面,卫疏星立在船头,任秋风吹乱裙摆,待船一停稳,她即刻跳到岸上,喊道:“哥哥!”
按估算,船队抵达的日子就是今日,故而钟尧一早便等候在此。
与卫疏星数月不见,他同样的欣喜,忙上前两步,熟练地扶稳奔过来的妹妹:“圆圆来了?让哥哥看看.......不是瘦了。”
“哥哥我不是瘦了,是在地里累的,累出腱子肉了,所以你看着才像瘦了!”卫星比划了两下,瞧着倒挺有气势。
卫荃也由人扶着下了船,听见这话,幽幽笑了一声:“你那也叫腱子肉?你去看绮罗的胳膊腿,人家才是练家子......你顶多是肥肉少了。”
“姥姥!”卫疏星气急败坏地跺脚,“你的嘴真坏!”
卫荃大笑了一阵,圈着孙女到自己怀里来,又问钟尧:“给你妹妹相看宅院的事办妥了吧?地段如何,景致如何?”
“姨姥姥放心吧,是玉陵最繁华的地段,景致秀美得不得了,屋内装潢却很华美,是圆圆喜欢的。我留了李管家在那儿继续打点,到时候圆圆可以直接住进去。”
“如此便好,咱们先回家。坐了一路的船,乏累极了。”
随卫家船队一同南下的药园师、药园师们,统统被安排到卫家小住,暂作休整。
许久没有回老家,卫疏星笑得合不拢嘴。
曾经的景象都没变,她种的那些月季正是花期,色彩鲜艳缤纷,个个都别具情态,檐上花、庭中树,似乎都更加繁茂了。
钟尧边陪妹妹重温旧景,边恭贺她和离与升官二件喜事,只是他还不忘给妹妹看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