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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饱经风霜的议事大厅,如今挂上了“协和”二字的新匾。那两个字并非木刻,而是用缴获的约翰国沉舰炮管熔铸而成,黝黑的金属底子上,阳文凸起的“协和”二字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无声地宣告着旧时代的终结和新时代以钢铁为底色的秩序。
自治政府首任金瓯院财税专员在清点接收的殖民遗留仓库时,搬开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陈腐甜腻气味的鸦片残渣麻袋,在仓库最深处布满蛛网的角落,意外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子。拂去厚厚的积尘,打开腐朽的铜锁——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半箱保存尚算完好的青花瓷盘碗!瓷胎细腻,釉色温润,蓝色的缠枝莲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鲜活。最令人心神震动的是,当专员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瓷碗,借着仓库高处小窗透入的光线,他清晰地看到碗底那方古朴的楷书款识——“大明宣德年制”!
三百年的时光长河仿佛在这一刻倒流。这“大明”二字,在幽暗的仓库里,在专员手中,正静静地对着他口袋里一枚新铸的、边缘带着精密齿轮纹路的龙元银币。古老的荣光与新兴的国势,隔着浩瀚的时空,在这间混杂着鸦片陈腐与金属锈蚀气息的仓库角落里,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却惊心动魄的对视。郑和的帆影,似乎穿越时空,为这条新生的“龙”投下了第一缕来自古老东方的、充满宿命感的祝福。
紫宸殿内,铜鹤香炉再次添入了新的香饼。这一次,袅袅升起的青烟中,似乎混入了一丝来自苏门答腊的、独特而略带辛辣的胡椒气息,那是新纳入疆土的味道。监国胡泉仔细翻阅着移民总局呈报上来的最新报表,薄薄的纸张承载着沉甸甸的人口流动:“三个月,归国华侨五千一百二十三人……接收龙国移民两千零七十八户……”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个家庭命运的转折。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殿内那巨大的龙首山模型,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他想起了三个月前那个子夜,韩元在纶枢阁揉合的那一团饱含三岛血脉的泥土。此刻,那团交融的泥土,想必已在龙首山皇家官窑炽热的炉膛里,经历着烈火的淬炼,由松软的泥土,渐渐变得坚硬、赤红,最终成为紫宸殿基石的一部分。
“给陈怀远发报。”胡泉抬起头,对肃立一旁的机要秘书沉声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幅覆盖整面墙壁的巨幅海图上,聚焦在代表龙国那一片广袤的陆地上。“再组织一个高级使团,去广州。带上我们最好的东西——新式的后膛克虏伯岸防炮样品,精纺的顶级棉布,还有……最新的贝塞麦转炉炼出的精钢锭。”他的手指在海图上的珠江口位置轻轻一点,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坚定与温情,“告诉他们,炎华这条龙,既认血脉相连的亲,也认天理昭彰的理!”力量与怀柔,是远航的双桨。
就在此时,殿外那口象征着国家意志的司礼部铜钟,再次被奋力撞响!“咚——!咚——!咚——!……”这一次,是连绵不绝、响彻云霄的九声长鸣!洪亮的钟声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波冲出紫宸殿,席卷整个龙首山,向着更广阔的海天扩散开去。这是“新土纳疆”的宣告!是帝国版图再次拓展的洪钟大吕!
在这庄严而宏大的钟声里,似乎能清晰地听到:爪哇岛腹地,新建的同泽纺织厂里,第一批安装调试完毕的蒸汽纺织机开始隆隆转动,纱锭飞旋;苏门答腊莽莽丛林边缘,勘探铁路路基的炎华工程师拉响了第一声穿云裂石的汽笛;加里曼丹坤甸港的深水码头上,蒸汽起重机吊臂起落,钢铁构件碰撞,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哐当”声,那是新的时代正在被装卸、组装……无数根由钢铁、贸易、人口、政令编织成的无形之线,正以龙首山为中心,坚韧而细密地将三岛与袋鼠大陆缝合在一起,构筑着一个更为庞大而坚实的整体。
而海图的更东方,在龙国漫长海岸线的尽头,在弥漫着古老海腥味的海平线上,在无数双或期待或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炎华“同泽号”那高耸的、悬挂着龙旗的桅杆,已如一枚刺破晨曦的、充满勃勃生机的青色新芽,清晰地映入了人们的眼帘。它正沿着被遗忘已久的古老海上丝路,坚定地驶向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要在沉淀了千年的商路遗骸之上,奋力地抽枝、展叶,生长出一个属于新时代的、枝繁叶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