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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被风雪吞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如同为一段惨烈历史落下的沉重棺盖。
“是过去了。”萧平微微侧首,空茫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无边的黑暗与呼啸的风雪,投向更为辽远、更为宏大的时空,“辽国倾覆,上京宫阙化作断壁焦土,燕云十六州的烽燧狼烟俱已散尽,王爷提兵数十万,犁庭扫穴,剑锋所指,北境山河尽复版图。此等开疆拓土、再造乾坤之功,亘古罕有。”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苍凉:“所以王爷必然会登基,天下也必然大治,一个史书所称的盛世已经近在咫尺。”
话语停在了这里,听起来像是在拍顾怀的马屁,然而顾怀却知道,萧平只是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而盛世不需要锦衣卫。”萧平给出了结论。
不是疑问,而是斩钉截铁的陈述。一个早已在心底推演过千百遍、等待了无数日夜的最终结论。
小院里,只剩下风雪愈发凄厉的呼啸,以及雪片扑簌簌砸落枯竹、地面的密集声响,寒意从冰冷的石凳、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人的血液骨髓一同冻结。
顾怀的目光,落在萧平清癯却异常平静的面容上,这个被他从国子监最阴暗的角落、从命运深渊的边缘亲手拉出来的书生,这个甘愿沉入世间最浓稠的黑暗、替他背负起监察天下、震慑百官、双手沾满“酷吏”污名的人,此刻正用最平静的语调,为自己、也为这个他曾呕心沥血打造的阴影衙门,预演了最终的命运。
而顾怀的话也应证了这份预言。
“半年之内,辽东、辽西,乃至新设之北平行省枢密院所辖各部,其情报侦缉、反谍防间之网,陆续移交给兵部职方司统辖,职方司增设‘北境房’,主官为原二十四节气清明。”
“江南各道、运河沿线及沿海诸州府,其官员监察、民情刺探、密报传递之权责,年后将整体划归都察院新设之‘巡按道’,巡按御史人选,由吏部与都察院会商,自翰林院及地方干吏中简拔,力求清明。”
“北镇抚司核心密档,除涉及军国重器图样、未结之通敌叛国、颠覆谋逆重案,以及部分绝密线人身份名录外,余下卷宗,该封存于内府秘库者,即刻移交;该彻底销毁者,由你亲自监看,只待时机恰当,便连同昭狱刑具,于官署内就地焚毁,不留丝毫。”
每一个指令的落下,都像在剥离锦衣卫一层赖以生存的厚重甲胄,抽掉一根支撑其庞大躯体的筋骨,在足够长的时间里,权力在转移,职能在消解,存在的根基在被有计划地、冷酷地掘断。
“会不甘心么?”顾怀问。
“不会,只会遗憾这一天没有来得更早一点。”
“锦衣卫虽然是我建起来的衙门,但实际上你付出的心血比我更多,”顾怀说,“大部分锦衣卫由你亲手训练,涉及六品以上官员的案子你都会亲自过目,锦衣卫的理念是你刻进了他们心里,你的人生早已和锦衣卫捆绑在了一起,作为第一任指挥使,这甚至会干系到你在史书上的评价,而你现在却这么坦然地接受一切?”
“因为这就是锦衣卫的命运,”萧平很平静,脸上如同覆着一层冰雪面具,没有丝毫情绪的涟漪,“从锦衣卫诞生的那一刻起,它就注定是只能存留在乱世的衙门,这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伤到握剑的手,江山一统天下太平的时候,不需要锦衣卫来掀起腥风血雨。”
“那你呢?”顾怀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紧紧锁住萧平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试图从那片死水般的沉静下,挖掘出一丝一毫的波动,“天下大定,刀需归鞘,以待后世或有之需,但是你这个执刀之人,又当如何自处?”
萧平没有立刻回答,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骤然狂暴起来,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迷蒙的雪雾,将他单薄的身影笼罩其中,他微微仰起头,仿佛要用整个身体去承接这天地间最冰冷、最纯粹的洗礼,这触感让他那片永恒的、黑暗的世界,有了一丝真实而残酷的知觉,过了许久,久到顾怀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低下头,用那双映不出任何光明的眼睛,“望”向顾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空茫的眼神里,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洞穿一切迷雾的清明。
“王爷当年在国子监乙七舍寻到我时,曾经问过我,‘一个前程断绝、目盲待死的书生,可愿放下圣贤经义,去做那立于最深黑暗之中,守望一缕微薄天光的人?’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其实这世上没有太多选择,如果不想读的那些书全部变成种田时的长吁短叹,那就只有握住这个机会,”他顿了顿,空茫的视线彷佛投向了这座小院数年来的日日夜夜,“这些年,我坐在这方寸小院之中,耳中听见的不是丝竹雅乐,是诏狱刑室昼夜不息的哀嚎,朝堂衮衮诸公密室倾轧的密语,边关告急烽火连天的急报,市井坊闾升斗小民的怨怼...心中所念所执,唯有王爷当年所托: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