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惆怅,这跟古书里面讲的“镜中花、水中月”完全是一个意境。轻轻飘出最高峰的明月,便是美好少女的象征,当深深爱恋着她的情郎仰头一望,无法求取的失落与惆怅,也就不言而喻了。
暮春时分,高处依旧不胜寒。轻轻,张开双手,才发现,握住的还是一把难言的空虚。
念起,如何拈着她的微笑御风而来;念落,又如何带着她的思念随风逝去?那窗外映入他眼帘的,到底是温婉轻柔的东山月光,还是他念念不忘的玛吉阿米,仓央嘉措已决然分辨不清。
他双手所触之物,不是念珠*就是锦床绣被;他双目所及之处,不是曼妙佛经就是喇嘛红衣;他双耳所闻之音,不是六字箴言就是晨钟暮鼓。仓央嘉措,看来注定要在布达拉这无盼的孤岛上,修他遥遥无期的正果。
就这样,他带着压抑的心情入睡。然,渴望回归的他,却一次又一次在梦中听到了来自山南的声声呼唤。
他仿佛看到缝补衣裳的阿妈在酥油灯下渐红的眼睛,仿佛看见小时候阿爸将难得一见的羊肉盛到他碗中……所有的种种揉成了一团,像七色陀螺中的色彩被搅成了混浊而复杂的漩涡。那个空洞的漩涡不断扩大、深入,直至迷失了自我。然后,他看见自己站在一个悬崖上,高耸入云。一个不小心,脚后跟踩空了,他也因身体猛烈的战栗而惊醒过来。
这一声噩梦中的惊呼,引来了他的贴身喇嘛——洛桑。
洛桑喇嘛惶恐不安地问他:“我尊敬的佛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微笑着告诉洛桑自己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当洛桑喇嘛诚惶诚恐地退出去后,他一个人孤寂地朝着无尽的白宫深处走去。
此刻,夜神正在晚风中轻吹着无音的竹笛,丝丝缕缕地扣动着他敏感的心弦,只是,他思念中的月亮是否也已升上了藏南的纳拉山?还有他的乌坚林村,他的阿妈,他们是否都还安好?而今,春日带着微薄的沁凉渐行渐远,眼前白宫的滴翠园,落花如雨,余香漫溢,让人看了,心中好生怜惜。对着园子里的一汪湖水,他忍不住俯身照去,却看到水中透出一个男子的倒影,他有着愁苦的面容与憔悴的眼神。仓央嘉措轻叹一声,水中的那个他,难道真的会是自己吗?他还是仓央嘉措吗?还是藏域最崇高最受人景仰的活佛吗?
他知道,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是,他曾经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而且直到现在,他还在无时无刻地想念着自己的家。再叹一声,他伸手拂乱了粼粼的水波,让那恼人的身影碎成了片片凄楚的无奈。想来以后,能与他长相做伴的也只有这场落花,这滩死水,或许还有那天地间永远唱不完的梵音和念不完的经文了。这么说来,他似乎又拥有很多,但除了寂寥,除了孤苦,他真的什么也不再拥有了。
公元1698年,藏历土虎年,仓央嘉措在第巴桑结嘉措的安排下,从布达拉宫迁至哲蚌寺学习经义。
哲蚌寺,拉萨三大寺院之一,也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中最大的一个,在这座寺院里曾经走出了许多著名的僧人。最鼎盛时,寺院中曾容纳过上万僧侣。
这座神圣的寺院始建于公元1416年,由宗喀巴大师的弟子建立,宗喀巴曾亲自主持开光仪式。哲蚌寺依山而建,“哲蚌”为藏语,意思为“米堆聚集的地方”,象征着寺院的繁荣富庶。
这一年,仓央嘉措16岁。
哲蚌寺的堪布指引仓央嘉措进入甘丹颇章宫,这里,就是*二世以及*五世驻锡之所。仓央嘉措仔细打量着这座巨大的宫殿,它由183根柱子支撑,殿中到处都是唐卡壁画,在楼上的佛堂里,还供奉了三世以及四世*喇嘛的肉身灵塔。
就在这里,五世班禅给16岁的仓央嘉措讲述了他的前世——五世*罗桑嘉措一生的丰功伟绩。让仓央嘉措印象最深的,是64年前,格鲁派在管理大昭寺的问题上发生严重分歧之际,有人提出借助蒙古人的武力,有人提出借助当地政治势力介入解决纷争,正当众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时,五世*喇嘛站了出来,他提出了一个独到鲜明的方法,并利用宗教力量最终化解了这次危机。这一年,五世*喇嘛和他一样,也仅仅16岁。
仓央嘉措听着这个伟大喇嘛的故事,内心中充满了感动。他抬头望着窗外,窗外是黑漆漆的夜,哲蚌寺中到处燃起了酥油灯,一派光明,四周巨大的雕像随着灯影晃动,仿佛也在注视着他。
在一瞬间,他的心中涌出了一股暖流,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也要像五世*喇嘛一样,做一个伟大的人。
这段不分寒暑的刻苦学习一直持续了三年。三年之中,仓央嘉措一天也没有出过哲蚌寺的大门,他除了谨说几位上师教诲外,就是在青灯古佛处苦苦钻研经文。
他不仅学习佛法,还要学习跳各种金刚舞以及射箭、作诗。作诗,是佛教“五明”中的声明,是一种研究文字、语法及音韵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