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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营的川军将士。他看见陈铁锤正帮伤员挑脚上的碎石,兰三喜则带着几个士兵用松枝加固临时搭建的帐篷。这些画面让他的喉头微微发紧——三百多条汉子的性命,此刻都系在这张地图的方寸之间。
回到案前,李彬从腰间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当地猎户送来的粗粝地图。手工绘制的线条歪歪扭扭,却详细标注着隐秘的山间小径。“走这条‘盐帮秘道‘。“他用匕首尖指着地图边缘的虚线,“虽然多绕三十里,但能避开塌方区,也能找到三处废弃的盐井作为补给点。“
更夫敲过三更,庙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李彬迅速吹灭油灯,将地图卷成筒状藏在袖中。门被轻轻推开,虎娃端着粗陶碗闪身而入:“参谋长,火夫大叔熬了草药汤,说是能治脚上的烂疮。“摇曳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亮少年脸上被蚊虫叮咬的肿块,他却浑然不觉,小心翼翼地将热汤放在案上。
李彬接过碗时,发现碗底沉着几颗盐粒——那是出发时自贡百姓塞给将士们的“平安盐“。滚烫的药汤混着咸涩的盐味下肚,他望着重新展开的地图,突然想起在自贡招募时,老盐工们布满盐渍的双手。那些粗糙的手掌,此刻仿佛化作无数无形的手,托举着这支队伍在黑暗中前行。
“传令下去,“他用红笔在地图上重重画了个圈,“寅时出发,经青龙垭转向秘道。让各连准备绳索和火把,遇到陡坡就用绑腿结绳梯。“参谋们迅速记录,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与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成独特的节奏。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李彬最后检查了一遍地图。宣纸上的墨迹被汗水晕染,却让那些标注的路线愈发清晰。他将地图贴身藏好,走出庙门,看见整装待发的将士们正互相帮忙用桐油涂抹草鞋。陈铁锤的脚上缠着新换的布条,兰三喜在给士兵们分发用盐巴腌制的野菜。
“出发!“随着一声令下,队伍如黑色的溪流,悄然汇入黎明前的山道。李彬骑在马上,望着前方起伏的山峦,手中紧紧攥着那张承载着生死的地图。每一道折痕,每一处标注,都凝结着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思索,也承载着三百多名盐都子弟的性命与希望。
第九日黄昏,队伍终于望见成都城墙的轮廓。三百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二百八十七人,许多人的草鞋早已不见踪影,用树皮、布条胡乱裹着的双脚肿胀得如同发面馒头。但当城门守军问起是否需要收容时,所有人都挺直腰杆:“我们是自己走来的川军!“
杨雪峰下马时,双腿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他望着疲惫却依旧挺立的队伍,突然想起出发那日自贡百姓塞进行囊的盐巴——那些凝结着祝福的粗盐,此刻正混着汗水、血水,渗进每个川军将士的衣衫与伤口。夜风掠过城墙,带着成都平原湿润的气息,却盖不住这支队伍身上浓重的硝烟与咸涩的盐味,那是属于盐都儿女独有的、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1937年10月初,成都北门外的驷马桥畔扬起漫天黄尘。三百余名川军将士拖着血迹斑斑的草鞋,在碎石路上踏出深浅不一的脚印。队伍最前方,军旗手王大柱的双脚早已血肉模糊,却仍将那面染着盐霜的军旗举得笔直,褪色的旗面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杨雪峰拽着缰绳的手掌磨出了血泡,马鞍上凝结的汗水混着泥浆,将灰布军装牢牢粘在背上。他望着城门上方“少城“二字的匾额,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出发那日自贡百姓的哭喊声。突然,城门洞里传来马蹄声,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疾驰而出,为首者腰间的中正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来者可是自贡募兵?“为首的上校勒住缰绳,目光扫过将士们破烂的军装和血肉模糊的双脚,“李总司令有令,即刻前往北较场点验。“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傲慢,却在瞥见军旗上斑驳的血迹时,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成都北较场的演兵场上,军号声此起彼伏。李彬摊开写满批注的花名册,看着将士们列队接受整编。
“杨雪峰!“点将台上突然传来喊声。杨雪峰戴好军帽,露出被汗水浸透的头发,大步向前敬礼。“奉第二十二集团军司令部委任,“副官展开委任状,“着你为41军22师暂编157团上校团长,即日整训待命。“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惊飞了校场边梧桐树上的寒鸦。
接着宣布兰三喜为157团四连连长,周梅森为二连连长,陈铁锤为二连连副等任命。
当委任状宣读完毕,李彬发现陈铁锤正偷偷把绑腿解下来,给身旁站不稳的新兵扎紧草鞋。这个铁塔般的汉子,脚掌肿得连草鞋都穿不上,却仍咧着嘴对新兵说:“小崽子,等进了城,哥带你吃担担面!“
暮色降临时,杨雪峰在团部临时驻地清点军械。仓库里堆满了汉阳造步枪,枪管上的铜绿擦都擦不掉。他拿起一支反复端详,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长官,这是新到的马料。“杨雪峰浑身一震,掀开门帘就看见杨雪东正踮着脚,往马槽里倒着